一次难忘的聚会

这些年来,我参加过很多聚会。有同学聚会(中学的,大学的);学生聚会(小学的,中学的,中师的,技工院校的,大学的);有工友聚会,还有老乡聚会,朋友聚会,同事聚会,等等。

每一次聚会,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每一次聚会,都会勾起对往事的回忆——或轻松愉快、或深沉隽永;每一次聚会,都让我对友谊的珍贵和生活的意义有了深一层的理解和感悟。

如果你问我,这么多聚会中,哪一次聚会的印象最深刻,最难忘?我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你:那是原梅田矿务局八矿员工于2012年2月17~19日在广州花都的聚会。

这是一次由几个热心的工友出资赞助、大家自愿参加的聚会。聚会的人数之多,场面之大,内容之充实丰富,形式之多姿多彩,都是这些年来我所参加过的聚会之最。至今想来,仍历历在目,记忆犹新。

2月17日下午,我从韶关驱车风尘仆仆地赶到花都。一到嘉尔登大酒店,便见门口聚集了许多前来参加聚会的人们。不一会,参加聚会的人越来越多。报到处前排起了长龙似的队伍。置身于长长的队伍之中,我在等待着签名、办理入住手续;目光却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寻找着熟悉的工友。

酒店门前的平地上,人们川流不息地来来往往。有的欢声笑语,相互间频频寒暄;有的执手相语;有的相互双手紧握,久久不放,似乎有说不完的千言万语;有的说着,说着,就情不自禁地涌出了热泪……

忽然,我感觉肩膀被轻轻地拍了一下,抬头一看,啊,是朱班长——我进矿时所在的维修队一班的朱存季班长!我顿时高兴得兴奋起来:“朱班长,您好!好久不见……”我话还没说完,朱班长那宽厚、柔软的一双手掌就紧紧地跟我握在了一起,使劲地摇了摇。接着,我们就拥抱在一起。

那时,我仿佛回到了30多年前的岁月。来自湘江之滨的我们一批新工人跟着他战斗在百米井下,挥汗如雨地修煤巷,架棚子,清散煤……在有惊又险、险象环生的艰难环境下,为了“多出煤,出好煤”“扭转北煤南运”局面,每天进行着强体力劳作的情景;在又窄又陡、臭气熏鼻的煤巷中,修复颓废的棚架,畅通一条条煤巷的经历。

短短的几个月内,我们跟着他从北风井到南风井,从主井到副井,可谓转战南北,拼命苦干,不知洒下过多少汗水,流过多少泪水……后来,我们被改编为采煤三队。最使我刻骨铭心的是,在一次清理散煤,修复煤巷中,我们全班新工人都不幸瓦斯中毒,战斗在最前面的朱班长最严重,要不是抢救及时,后果不堪设想……

也许,朱班长的思绪也正从那个激情岁月的百米井下战斗情境中回到现实中吧。他宽厚的手掌在我的后背上轻轻地拍了两下,似乎在示意我告别往事,回到当下。我看到这个过去在井下一直身先士卒、把我们视作兄弟一般地爱护和保护我们的好班长兴奋的脸庞上隐隐地显出几分凝重,眼眶也好像湿润了(那是我们重逢时的喜悦之泪)。分别几十年了,一米八几个头的朱班长明显的苍老了许多,原来微弓的背弓得更厉害了。

我努力地克制着心里的酸楚,乐着对他半开玩笑地说:“班长,你还像当年那样的威武!”“哪里的话,老了,不中用了……”,他瞧了瞧我,笑了笑:“小刘,你还年轻嘛,正当年啊!”。

朱班长一向是善于鼓励人的。当年在井下采煤的工作面上,不管工作多苦,多累,他总会用鼓励的话语激励我们充满信心去完成每一项艰难的任务。我知道,朱班长这话,当然是对我的慰藉和溢美之词。他晓得我也不再年轻,快到“耳顺”的境界了。其实,非但我不再年轻,来参加聚会的绝大多数工友已都不年轻。他们最大的已到耄耋之年,年龄最小的也即将迈进“知天命”的行列。

三四十年不见,发生在大家身上的变化是显而易见的:当年的小伙子已经白发萧萧,两鬓斑斑;当年的姑娘尽管风采犹存但青春气息和曼妙之姿已渐行渐远渐无影;当年年富力强的师傅已经皱纹满面、老眼昏花……但唯一不变的,是永存心中的献身祖国煤炭事业的高尚情操;是那一颗自强不息、对工作和生活挚爱的炽热之心;是那种经得起时间考验的安危与共、生死相依的矿山情、工友谊。

晚饭后,是自由活动。大家都忙着寻找昔日的朋友和同事叙旧聊天。参加聚会的人比原来预计的要多得多,达到了300人以上。因此,要很快找到自己要找的人还真的没有那么容易。我最想见到的是邓赞斌师傅。于是,我想到了一个“捷径”——去报到处翻阅报到册,了解他入住哪个房间。我从头至尾一页一页地盯着上面一串串长长的名字,可就是找不到邓师傅的名字。后来,负责报道的工作人员告诉我,晚上,还有工友要赶过来。于是,我想,邓师傅可能晚一点来吧。

(二)

跨出酒店大厅,迎面走来了一群熟悉的女工——她们是机电队的,运输队的,还有机关的。记得当年,我们刚进矿不久,每次冲凉总是难以洗干净身上的煤尘。。每每在路上一遇上她们,她们就连说带指地笑话我们耳朵窝、鼻孔、眼皮中留下的煤痕,并且给我们取了个“雅号”——“黑咖啡”。

真没想到,几十年后又与这群当年还系着羊角辫的姑娘们在异地他乡相见。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人生常在聚散中。不过,这一次我不用担心她们笑话我了。

“这不是采三队的‘大诗人’吗?”她们中一个清脆的声音悠悠地飘过来。

“是啊,还是我们的校长呢!这么多年了,还是从前那个样子哦。”我认得说话的是运输队的女工陈兰(化名)。

“你们好!”我忙向她们打起招呼。

“哟,现在好像不认识我们了……”机关的唐莉(化名)边说边笑,一笑起来还像从前那样,脸上的两个酒窝荡得又深又圆。

“怎么会呢?我还是你们过去‘夸’过的‘黑咖啡’呀……”说着说着,自己也忍不住地笑了。

起初,她们还没有反应,好像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不一会,她们竟恍然大悟似的、嘻嘻地笑开了。

“哟,真是好记性!几十年前的‘陈谷子’、‘烂芝麻’都还翻出来晾晒呀,今天该不是跟我们‘秋后算账’来了吧”,说着,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这笑声,仿佛就是几十年前她们一声声叫着“黑咖啡”时的一样,当时听起来,让我们感到有些尴尬和腼腆。但今天,当又一次听到这声音时,我却感到分外的亲切和温馨。

“好啊!‘黑咖啡’遇上‘白糖(唐)’了,我敢肯定,味道一定好极了!”一向喜欢开玩笑的陈兰哈哈地笑个不停,其他几个也跟着笑起来。

她们这一阵开怀的笑声便引发了我的话欲,我说:“是啊,咖啡加上糖,搅拌,融合,又甜又苦,苦中有甜,甜中有苦”,我顿了一下,看见她们很在意地听着,于是继续说道:

“又苦又甜,苦中有甜,甜中有苦,不就是我们煤矿工人的生活写照?不正象征着我们这一代人的人生际遇吗……”。

“真会说啊你,一套一套的,当年怎么没有发现呢?……”唐莉俏皮似的抿了抿嘴。

“嘻嘻,嘻嘻,嘻嘻,小唐,你是守口如瓶嘛……”,又是一阵笑声。唐莉在笑声中顺势往前走了两步,压低声音说:“我要特地给你说明一下,当年办公桌上那张便笺不是我写的”,说完,便行若无事地跟大家一块说笑起来。尽管她的声音很小,但我还是听得很清楚。

唐莉轻轻的一句话,开始好像掷进我止水般的心海,毫无反应。接着,便如同一把沉甸甸的钥匙,打开了我的记忆之门。

那是我们维修队改编成采煤三队后不久,我常常为工人们在井下的拼搏奉献精神所感动,也为自己每天的工作产生许多感想和体会。于是,向来喜欢写作的我便把这些体会和心得以及工友中的好人好事写成通讯报道交给设在矿行政大楼三楼的广播站广播。那时,唐莉和另一名女同志的办公室在一楼。

我便把稿件送到她的办公室并托她代为转交,因为,原因有二:一是,广播站一般要到中午12:00前或下午5:30前才开门,而这两个时段,我们分别要到离宿舍较远的食堂排队买中晚餐,二是,为了节省时间。但主要还是我跟她以及审稿的同志和播音员都熟悉。

小唐对我写的稿件多次地表示过称道。这样,我每次写的稿件大都在大致相同的时间里托她转交,这似乎成了惯例。有一次,我照例将稿件送去她办公室。她和另一名女同志都不在。我于是就把稿件放在她的办公桌上。忽然,我发现旁边有一张办公便笺的上方赫然地写着我的名字,紧接着,下面写道:“你以后请再不要把稿件送给我了,否则,我既不会看,也不会转交……”我当时觉得莫名其妙。“好吧,那就自己送吧”,我心里一边想着,一边拿起稿件直奔三楼……

我没有想到唐莉还提起30多年前的往事。也许是人到了一定年龄时都有的那种怀旧情绪使然?也许是站在一定的年龄和岁月的高度,在回望年轻时的天真浪漫甚至不乏轻狂的心路历程时,想起曾经那以忘却的人和事?也许是她在不经意间重温那“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的如烟往事?……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当我们在回忆往事时,总会有许多一笔带过或轻描淡写的曾经过往,但有一些事情却在经意或不经意间给我们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以致终生难忘……

我赶忙从挎包里取出一叠厚厚的稿子——那是我当天在家里赶写出来、并打印好的一首关于这次聚会的诗歌,我双手递给她,说:“小唐,能麻烦你把它交给会务组吗?”。

她看了看诗稿,高兴地说:“哈,还是用红纸打印的呢。好!好!这一次,我定要好好收下,并认真拜读,及时转交会务组……”

我望着这群过去熟悉、现在还依然熟悉的背影,一种时序若飞、光阴似箭的慨叹和怅然之感在心里油然而生。

(三)

晚上,邓赞斌师傅还是没有来。我到过很多房间去找,去问,都说没有见着,也不知道他的近况如何。我怅然若失地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思来想去,过去跟随邓师傅在百米井下奋战的情景如在眼前,特别是一次在井下采煤中打电煤钻时,他为了保护我和另外一名工友的生命安全,而他自己却身负重伤的情景就象电影镜头一样,一个一个地涌上心来。想着,想着,那一夜,我很久无法入睡。

第二天是聚会的集体活动时间。上午,参加聚会的人们徐徐进入会场。历届的部分局领导和八矿领导来了;从八矿走出的时任中共广东省委副秘书长杨桐同志来了;采煤队、掘进队、机电队、运输队、服务队、机关工作人员、学校教师、卫生院的医务人员来了;三四十岁的八矿职工子弟来了;八九十岁的老工人来了;还有,由妻子陪着、推着、坐在轮椅上的机电队原队长王晓堂同志扶病来了……

会议9:00开始,整个会场座无虚席。场面既热烈庄重又温馨和谐。原局、矿领导和杨桐同志分别在会上做了讲话。会议期间,掌声不断。我也被邀请做了即席讲话。

我望着会场里的300多名工友,思绪仿佛又回到了30多年前的沸腾矿山。我想,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每一个工友都在心里回忆——回忆那激情燃烧的岁月,回忆那激扬的青春,回忆那值得终生回忆的过往。你看,他们的表情随着讲话者的情绪和语调,时而激动,时而深沉,时而微笑,时而噙着热泪……

会议结束后,进行集体合影。由于人员较多,便分成三批依次拍照(男的分为二批,女的为一批)。下午的联谊活动中,工友们表演了形式多样、内容丰富的文艺节目。整个活动自始至终洋溢着久别重逢的深情厚谊和煤矿人久而弥坚的昂扬精神。

一个个优美的歌舞、乐器合奏、独奏和“三句半”等多姿多彩的文艺节目的精彩呈现,不禁让我想起当年矿区每逢重大节日举办的各种文艺活动的场景;特别是中国煤矿文工团、广东话剧团和韶山杂技团以及其他文艺团体来矿的精彩演出,为矿区的文化建设起到了增光添彩和推波助澜的积极作用。

愉快的时光总觉得短暂。两天的聚会就要在难舍难分的氛围中结束。29日中餐后,工友们相互依依作别,场面让人难以忘怀。

在酒店大门口,有的互相叮咛(保重身体),互相祝福(幸福安康),好像有说不完、道不尽的心里话;有的摆着各种造型,用相机和手机留下难忘的一刻;有的相互紧握着手,久久地不想松开;有的则相拥着,眼眶里满是泪水,声音哽咽……。

在密集的人群中,我发现了朱班长和唐莉,便挤了进去与他们一一握别。

望着渐行渐远的工友们的背影,我心里暗暗生出“相见时难别亦难”的感慨。

是啊,此一别又是天南地北,天各一方。

噢,我亲爱的的工友,什么时候,我们再相聚呢……

作者:刘雪庚;编辑:殷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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