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聽吳俊宏主播溫情朗讀

時光飛逝，母親腹部層層疊加的手術創口已經癒合，只留下一道密密麻麻的“蜈蚣疤”。直到現在回想起來那段突如其來的磨難，我雖鼻子不由得一酸卻也感覺充滿了力量。

那是我剛剛入黨轉改留隊的第一年。

川西高原的雪夜，雲被雪映得格外的黑，山卻被雪裹得格外的白。我正坐在辦公桌前伴着窗外悄然落下的雪花奮筆疾書，手機嗡鳴的聲音倏然響起。

“侄兒，你什麼時候回來？”

“姑姑，我知道您想念我了，但我這邊現在有任務，等我任務完了我一定第一時間回來看您。”

“哦，那……好吧。”

或許是因爲“第六感”，亦或是“母子連心”，從姑姑欲言又止的口吻中，我隱隱覺得家中可能出事了。

在我再三追問之下，姑姑告知了我實情。母親去年在醫院發生了醫療事故，經過一次修復手術後仍未能痊癒，現在第二次轉院到了武漢，醫生讓她休養一段時間，就準備進行下一次手術。

天際極目處，厚重的烏雲好似並沒有壓在雪山上，而是死死地抵在了我的胸口，令我難以呼吸。許久，我才平復過情緒，給母親打去了電話。

電話的另一頭，母親說：“你怎麼現在打電話過來，平時這個時候不都是在工作嗎？可別影響工作啊！”聽到這虛弱且強硬的訓誡，不爭氣的我還是讓她聽見了異樣的聲音。一時無語，只有悲傷在兩頭互相傳遞。

我回答道：“百善孝爲先。這麼久了我都沒能陪着你，我就是個不孝子。我馬上回來陪你。”

電話卻響起了有力的回聲：“你回來幹什麼，你又不是醫生，治不了病，就算到我跟前也沒用。孝順孝順，你順着我的意思就是孝，你在那邊好好幹，多寄幾張喜報回來，你娘一高興還能多喫兩碗飯。”

女子本弱，爲母則剛。平日裏，我總是報喜不報憂，生怕千里之外的父母對我多生掛念、日夜擔心，沒想到我的母親也在以同樣的方式使我安心工作。爲了我，她和父親一起編織着善意的謊言，默默扛下了一切，只爲做我最堅強的後盾。

往後的日子，我本想順着他們的意思來盡“孝”，但沒幾天就被單位領導看出了端倪，在如實彙報了家中情況後，他耐心寬慰着我以消除我的心理負擔，並在任務結束之後立刻安排我休假返鄉。

路上，我並沒有第一次休假該有的喜悅，心中全是對母親身體的擔憂。在腦海裏各種糟糕情況的折磨下，歸心似箭的我終於到達了母親所在的醫院。望着走廊上密密麻麻的病牀，我焦急地尋找着母親的身影。就在這時，我聽見一聲略帶哭腔的“兒子”，緊接着一道削瘦的身影映入我的眼中——是我的母親。因爲多次手術的折磨，她的身體瘦脫了型，臉上也是毫無血色的蒼白，我記憶中她所珍視的烏黑秀髮也喪失了原有的光澤——我纔算起上一次見面已經是3年前了……

母親天生樂觀的性格並沒有被病痛磨滅絲毫，在我的輕聲撫慰下，很快她就調整過來了情緒，喜笑顏開地喚着我在她的病牀前坐下，並再三向我確認，現在回來是否會影響部隊的工作，直到我拿出我和單位領導之間的短信記錄給她看，她才徹底放下心留我在身邊陪她。

三年的思念，在此刻慢慢化開滿是溫馨，醫生卻和父親一同來到了病牀前。父親那飽經歲月洗禮的雙眼望着我蕩起了陣陣漣漪，我立馬過去給了他一個擁抱，貼在他耳旁輕聲安慰他，生怕悲傷再次氾濫，他深知我的用意，只是拍拍我的後背說了一句“回來就好”，接着向我介紹起了母親的主治醫生。他用專業術語向我們告知了一連串的風險和術前準備工作，我才明白母親的情況遠比我歸程中的幻想更糟糕，但母親此刻毫無波瀾的表情卻讓我的眼眶差一點失守——是什麼樣的痛苦才能使我的母親面對冰冷的手術檯都變得如此的麻木！

時至今日，我腦海裏總是不自覺地想起目送母親進手術室的情景。我仍記得她勇敢的樣子，沒有一絲膽怯，反而面帶着微笑，回應着我和父親那顆吊在喉頭的心。手術室門慢慢閉合，我和母親的目光在逐漸狹窄的縫隙中交接，我感到彷彿進手術室的是我，躺在死寂的手術室，聽着儀器交響的滴答聲，由着藥物漸漸吞噬痛覺，冰冷的手術刀在我的腹部原有的傷口劃過……父親和我卻再也難以抵擋潸然淚下。

曾幾何時，我一度以爲自己是在獨自負重前行，自此我才知曉，有人用她們的方式在關注着我，從未缺席我的人生，只是我一直自以爲長大了而奮力向前奔跑，卻從未回頭看看身後的景象——現在，每當我在部隊裏遇見困難和挫折，總能想起母親那時的目光，我的身上有她們帶給我的力量。

END

主播：吳俊宏

作者：武警四川總隊 王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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