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江晚报·小时新闻记者 陈栋 文/摄

9月29日清早，秋寒阵阵，太阳没有探头。

台州市椒江区后高桥小区，时隔3个月后，翁佳浩终于回了家。

家门口用竹竿简单支起一个临时棚，几块白布遮挡一下，翁佳浩的骨灰和遗像就摆在中央。空气中弥漫着香烛的味道，以及浓得化不开的哀伤。

过道摆了一排亲友们送来的花圈，父亲翁于荣站在边上，抽着烟，满脸惆怅。儿子出事后的几个月来，翁于荣将自己的眼泪流干了，化作了满头白发。

“你看我三个月前的照片，我那会儿一根白头发都没有。”翁于荣翻着着手机相册给小时新闻记者看自己的照片，一不小心划拉到儿子的旧照，他赶紧关掉手机，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30日早晨8点，翁家会在台州市殡仪馆会给佳浩办一场告别会，亲友及佳浩的战友们会来送他最后一程。“孩子这一次在外头颠沛飘荡太久了，该歇歇了。”翁于荣喃喃道。

佳浩出事后，父亲的头发白了大半

“佳浩回来了！”得知孙子的骨灰今天要带回家来，一大早，奶奶就在家门口苦苦守候。

家人给她做了很多思想工作，但看到孙子披着红绸缎的骨灰盒抱过来，老人家难抑悲痛，一下瘫软了。

翁佳浩是家中独子，自从在广东出事后，翁于荣除了伤心欲绝外，更是不知道如何面对老家孩子的爷爷奶奶。

“一开始我都尽量瞒着爹妈，没有告诉他们，毕竟老人80多岁了，怕扛不住，但这件事情终究是纸包不住火。”出事后的这段时间里，翁于荣不敢给家里打电话，听到父母双亲哭喊着“孙子孙子”，翁于荣觉得心头的肉又被剜去一块。

“这么久过去了，每天调整自己，直到现在，我才敢去面对这个现实。”翁于荣告诉记者，儿子出事后很长时间里，他连车都不敢开，因为儿子的遗像就放在车里，他怕开了车门，人会崩溃。

翁于荣今年50来岁，看得出来是一个体面的人，一身穿搭干练朴素，后背笔挺，给人堂堂正正的感觉。他指着自己的头发和记者说：“我的头发一直黑的，儿子的事情发生后，几个月时间，我的头发白掉大半。”

交谈间，邻居有人过来给翁佳浩送花，看到翁于荣一时认不出。“于荣啊，你怎么老成这样了。”

翁于荣报之以苦笑，“遇到这样的事情，谁能不一夜白头呢！”

心地善良能吃苦，他是父亲的骄傲

在左邻右舍的印象中，翁佳浩一直柔柔弱弱的，是个文静话不多的乖巧孩子。得知孩子突然没了，大家都很心疼。“很好的一个孩子，对邻居长辈都非常有礼貌，我们都很喜欢他。”叹息声不断。

说起来，翁佳浩的成绩一直不错，读书时，和老师同学相处非常融洽，自带“讨喜”属性。

“高中毕业后，佳浩突然和我说，要去当兵，因为他要报效祖国。”按照翁佳浩的成绩，考一所好一点的大学完全没有问题。但儿子既然有自己的理想，翁于荣很支持。

翁于荣在广东一带做生意，经营状况也很不错，家底殷实。但是他怕养尊处优的生活会毁了孩子，所以打小就让孩子过“苦日子”。

“每年寒暑假，佳浩就会自己去找一些地方打零工，自己赚点零花钱。很少伸手问家里要钱。”翁于荣说，儿子心地善良，赚了钱后他都舍不得用，把钱存起来，但是当身边的朋友遇到困难，他会毫不犹豫把钱借给对方救急。

佳浩退伍后，翁于荣打算一年后将儿子送到国外深造，这一年的过渡期里，翁于荣希望让儿子自己历练和学习一些有用的社会经验。

“我自己的公司里，要给孩子安排个好点的位置和工作自然是简单的事情，但是出于对孩子长远发展考虑，这样是不利的。所以我拒绝让儿子在我公司上班，而是让他自己在边上其他单位里找了份工作，从最底层做起。”翁于荣希望儿子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成就一番事业，而不是“啃老”。

翁于荣对儿子给予了很高的期望，翁佳浩也在父亲严格的敦促和要求中越来越好。但谁都想不到命运会有这样一出，将翁于荣引以为傲的儿子突然夺走了。

“就好像生命的支撑突然被人抽走一样，我的世界崩塌了。”翁于荣面无表情，但说出来的话却字字锥心。“赚再多的钱有啥用？拼死拼活不都是为了孩子嘛！”

想到自己曾打算送辆车子给儿子开，但因为自己太忙而迟迟没有兑现，翁于荣陷入深深的自责。

谈及儿子的点点滴滴，满头白发的翁于荣背过身去，点了支烟，强压悲伤。

被救者仍未现身，“见义勇为”尚难认定

翁于荣的家是两栋4层高的农民自建房，装修非常简单，大白墙，大理石地板。低调的翁于荣一直以身作则，给儿子树立了一个好榜样。

“佳浩出事的那段时间，孩子的搜索、打捞以及后事的操办，包括亲朋好友过来慰问时的食宿安排，我已经花出去几十万。如果花钱能换回儿子的生命，我愿意用尽全部身家，毫不犹豫。”翁于荣说，可惜世间没有这样的“交易”。

唯一让翁于荣感到欣慰的是，翁佳浩的离开是出于救人。“这样的死是光荣的，我为他感到自豪和骄傲。”

然而谈及佳浩“见义勇为”认定时，翁于荣的脸色又黯淡了下来。“难，那个获救的当事人始终没有出现，当时一起的同事和朋友的证词无法当做证据，这场申报目前看来遥遥无期。”

好在台州市政府在这件事情发生后，已经给翁佳浩追评了一个“台州好人”的称号，多少对这个家庭有了一些安慰。

“我不会放弃为儿子争取‘见义勇为’称号的。”虽然只是一个称号，但在翁于荣看来，是对儿子牺牲的肯定。

翁于荣希望，那个当时被佳浩救起的当事人能出来为孩子帮忙正名。

说起这些，满头白发的翁于荣背过身去，点了支烟，强压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