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宣帝廟號中宗,是與漢高祖、漢文帝、漢武帝並列擁有廟號的四位漢朝皇帝之一,他治下的漢朝被稱讚爲“孝宣中興”或“孝宣之治”,算是一位很有作爲的皇帝。大將軍霍光對他的評價是:“操行節儉,慈仁愛人”,雖如此,他對儒家卻向來不感興趣,他主張“霸道”、“王道”並用,認爲“圖王不成,弊猶足霸。”並以此破匈奴,平西羌,使四夷賓服,國力強盛。

後世的唐太宗對漢宣帝也很佩服,說:“漢宣帝政事明察,其光武之儔歟?”意思就是他似乎跟光武帝也有一拼吧?但虞世南迴答說:“光武仁義,圖王之君也;宣帝刑名,圖霸之主也。”他認爲,宣帝比光武還是略遜一籌的。

漢宣帝對儒家不感冒,偏偏他的太子劉奭“柔仁好儒”,對他的老爹宣帝以刑名繩天下很不以爲然,爲此父子倆還發生過激烈的爭執,結果把宣帝說火了,大怒道:‘俗儒不達時宜,好是古非今,使人眩於名實,不知所守,何足委任!’最後宣帝嘆息了一句:“亂我家者,太子也!”。

這是來自《漢書》一段記載。因爲政見不同,宣帝竟然產生了廢除太子的想法,但是這個太子是他和已故的許皇后在民間落難時所生,而宣帝和許皇后的感情確實很好,所以一時還不忍心就把太子廢掉。

宣帝認爲,天子必須是個政治家,但皇太子多才多藝又多愁善感,更像一個藝術家,他善鼓琴瑟,還會自己作曲。讓宣帝特別不滿的還有一條,就是太子無後。宣帝曾想,這小子也已經二十多歲了,接觸女人已有七八年,後宮裏的側室成羣,爲什麼沒有給他多生幾個孩子呢?

所以當宣帝與丞相黃霸商量此事,提出有意廢掉太子,改立淮陽王劉欽的時候,丞相老成持重,認爲應該再觀察一段時間。

於是,宣帝就下了決心,那就再看一年,一年內如果太子沒有生小孩的跡象,到時就斷然廢了他!

宣帝與丞相的這段對話被屏風後面的一個人聽到了,此人姓許名嘉,是在宮裏值班的中常侍。在《三國志》中的中常侍,幾乎等於是宦官的別稱,但在前漢,這個職務則一般是由士大夫擔任的。

這段話讓許嘉聽得心驚肉跳,因爲事情與自己有極大幹系,他是太子的至親,如假包換的舅舅。如果太子一旦被廢,他以後別說是晉升,連中常侍這個位子想保住都難。

那麼,事情已經明擺着,皇太子想要不被廢掉,就必須在一年之內得子!

這事對於別的男人來說,也許算不得有多艱難的任務,但是對於皇太子,因爲他曾經深愛過的一個女人司馬良娣死了,他非常之悲慟,並固執地認爲良娣之死是被別的女人咒死的,爲此他不願再接近女色。這樣說來,一年內得子幾乎就成了一項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舅舅苦口婆心地勸過皇太子,但皇太子對皇位似乎並不在意,對於老爹可能廢掉他也無動於衷。

許嘉無奈,想來想去,只好向皇后求援。

王皇后無子,一向把皇太子視若己出。皇太子也是她一手養育成人,所以跟她非常親近,對她像親孃一樣。

此時,許嘉認爲他已經和皇后成爲一個利益共同體,太子能即位,皇后必然會以皇太后的身份,繼續維持在宮裏的權威,可要是太子一旦被廢,淮陽王劉欽的母親張氏尚健在,屆時,張氏會以皇帝生母的身份執掌後宮,那麼,皇后的生死就可能會控制在他人的手裏,這當然是不能接受的。

幾番勸告之後,皇太子依然對別的女人毫不感興趣。皇后只能鍥而不捨地進行說服,甚至聲淚俱下地表示:“如果你沒有兒子,我的前途必是一片黑暗,與其到時候任人擺佈,那我不如現在就當着你的面自殺算了!”

至此,皇太子纔不得不有所讓步,但他對於後宮那些女人還是耿耿於懷,好在他同意可以找新人來,並且只要一個。

王皇后對此還是很欣慰,她急匆匆地找到了五名身體健康的女子,一起帶到太子的面前,太子打起精神挨個看了看,原以爲會有酷似司馬良娣的,結果一個也沒有,於是他又意興闌珊,對皇后說,隨便哪一個都行。

皇后還是逼着他說出一個來,於是皇太子就隨口說,那就左邊的第一個吧。

太子無意中的這個選擇,對於漢王朝來說,卻有着極其特殊的重大意義。

因爲王皇后找來的五個女子都姓王,雖然跟她沒有血緣關係,但肥水不流外人田是顯而易見的道理。

這個被選中的女子名叫王政君,父親名叫王禁,在政府的法務機構任職。

再說皇太子,在祈求司馬良娣原諒之後,他不得不與王政君共赴巫山。

“一度幸而有身”,《漢書》是這樣記載的。

讓王皇后樂不可支的不僅是王政君有了身孕,而是在懷胎十月之後,生下了一個麟兒。

宣帝由於喜得皇孫,所以打消了改立淮陽王的心思,很重骨肉情感的他,經常把這個孫兒帶在自己的身邊,皇孫的名字叫驁,爺爺給起的字那叫一個直截了當,就叫“太孫”,這就是後來與趙飛燕姐妹上演了一場風流佳話的漢成帝。

後來,宣帝在未央宮駕崩,皇太子順利即位,是爲漢元帝。

此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舅舅許嘉被封爲平恩侯,而皇后王政君的父親王禁被封爲陽平侯。

這位王禁是一位豪放型的人物,能喝酒還好色。他有多名側室,共有八男四女,其中一個兒子叫王曼,王曼並不出名,在歷史上也並沒有什麼大的作爲,一度還以賣油餅、高饃爲生,但他生出了一個讓後人談之色變,讓大漢朝也爲之顫抖的人物——王莽。

歷史就是這樣充滿了戲劇性和偶然性,皇太子的隨手一指,不僅指出了兩個皇帝、一個皇后,還指出了一個鉅奸大憝。當然,對於王莽的評價,看官可以在評論區暢所欲言,也有歷史學家認爲他“完全是一種書生的政治”,“並不是一個很壞的皇帝”。作者感到有趣的是,如果皇太子隨口說出的不是左邊,而是右邊,那歷史又會怎樣演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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