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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喻子墨

電視劇《小歡喜》中，有一句經典臺詞：

“以前一直以爲自己是令狐沖，沒想到，突然到這個歲數了才發現，原來自己是嶽不羣！”

一句玩笑話，卻道盡了一箇中年人的英雄夢碎。

人過了中年的門檻，萬丈豪情漸漸消逝，週而復始的日子裏，都快變成了生活鞭打之下的陀螺。

剛開始，被硬生生地抽打着，還能不依不饒地喊聲疼；

再到後來，痛慣了，再也不叫了，撕心裂肺的吶喊到了嘴邊，也被消了音。

沒辦法，人到中年。

 01 

中年開始，人生不受控地下墜

電影《秋田》，講的是中年男人老林的故事。

老林幹翻譯出身，後來半路下海，當上了老闆，住的是大房子，代步的是寶馬，人前挺風光。

可關起門來，老林的日子，也不好過。

老林越發地顯出老態。每次出門，他都按順序關完家裏的燈，一遍遍地嘴裏嘀咕着“鑰匙、手機、錢包……”，關完門還會再一次次檢查門鎖上了沒有。

更讓老林抓狂的，是他的抑鬱。

關於抑鬱的原因，老林也說不好，可能是生意受了氣無處發泄，可能是長期夫妻分居感情淡漠，可能是不捨兒子出國長久別離……

但老林是真的抑鬱了。

電影裏有這麼一幕：

老林拖着疲憊的身軀到家後，發現了兒子留的字條“和同學慶祝高考晚歸”。

他默默地走到電視機前，打開一瓶酒。

在昏暗的燈光下，老林滿眼的落寞，喝酒的樣子年邁而無助，像極了空巢老人。

老林未曾和任何人提起過，他整宿地睡不着覺，已經很久了。

老林也嘗試自我救贖，但越掙扎越被鎖住，像只被緊箍咒束縛着的困獸，一點辦法也沒有。

片子裏頭，老林一聲嘆息，“人生二十年爲一季，我們都是入秋的人了。”

入了秋，就離入冬不遠，人生走上下坡路，生理和精神都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老。

姜文在《狗日的中年》中說：

“中年是個賣笑的年齡……中年爲了生計、臉面、房子車子票子不停周旋，後來就發現激情對中年人是一種浪費，夢想對於中年是一個牌坊，守得住忠烈，還要做得好婊子。”

話糙理不糙。

還記得剛參加工作那陣子，一上酒局，弟兄們都是鼻孔朝天，單位領導看不上，也敢頂上兩句，彷彿天不怕地不怕；

再後來，都開始犯慫了，工作就是飯碗，就是全家的口糧，誰還敢再造次半分？

慢慢地，腰板也彎下來了，發福的臉上也堆滿了諂媚的笑，就連被一頓劈頭蓋臉的痛罵，也點頭如搗蒜般，就怕領導挑不是。

中年人的沙場上，永遠都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說實話，人到中年，你我都像老林，可能很多地方混得還不如老林。

但都踏步到了這個節點，很多坎也是躲不過了。

一切就像過山車一路向下疾馳，任憑怎的嘶吼鬼叫，下墜的勢頭，擋不住，也挽不了。

 02 

人到中年，死撐硬扛是常態

前段時間，貴州貴陽“背豬大叔”走紅網絡，看得人眼痠心疼。

這位大叔叫朱啓伍，今年45歲，在農貿市場背豬有17年了。

早已不是壯碩的年紀，只有160出頭的身高，110斤的體重，卻揹負着400甚至500斤的豬肉在烈日下折返。

朱啓伍說，背一頭豬能有15塊錢，重一點的有20塊，每天平均背20多頭，忙的時候30多頭，好的月份能掙上6000多塊錢。

視頻裏，這位大叔緩緩地蹲起，然後鉚足全身力氣背起木簍子，黝黑的臉龐上青筋暴起。望着他佝僂的背影，挪動的腳步越來越蹣跚。

有網友心疼大叔：

“這樣負重下去，最後腰痛，膝蓋痛的下場。”

“我就不明白爲什麼不用小拖車拉呢。”

雖然都是好意，可沒有真正窮過的人又怎麼會懂那種潦倒時的絕望？不是貧賤到塵埃裏，誰願意拿命去拼，去賭呢？

原來，這位“背豬大叔”也是有難言之隱的，家裏5個孩子，自己是唯一的經濟來源。

他也算過這筆賬，出苦力，苦他一個；不出苦力，全家就得跟着受苦。

有人說，每個中年人都是一頭爬坡上坎的老黃牛，哪怕你已經拼盡全力，生活稍微一個刁難，就能把你扯到原點，甚至拉進深淵。

但即便這樣，多少人仍然無怨無悔，負重前行，只是因爲，我們背上扛的是爲人父母的責任，撐起的是全家的希望。

我剛到深圳工作的時候，接觸了箇中介，叫鄭生。

約莫四十多歲的年紀，身體微胖，人挺憨厚，連續好幾天陪着選址。

天熱，他上跑下顛的襯衫都被汗水浸溼了，也顧不上自己擦把汗，一直給我撐着傘。

我說，“我就是給老闆打工的，你不用這樣。”

他憨憨一笑，說“那哪能呢，您是衣食父母，給您服務好，是我該做的……”

後來才知道，老鄭離婚了，自己帶個孩子，他小時候喫過不念書的虧，現在一門心思給孩子最好的教育，這沒日沒夜的拼單，也是爲了多拿佣金，給孩子攢學費。

中年人的生活總是不易的。每一個看似堅強的軀殼之下，都有一顆無比柔軟而無畏的心，那裏裝着父母和妻兒，那裏藏着希冀與期盼。

正如林肯所言：超過四十歲的人，在自己的臉上一定掛着責任感。

恰恰是比山高的責任，重如鐵的使命，所有的忍耐有了意義，所有的苦撐有了價值，這世間終於有了最溫暖的一隅，值得傾盡全部氣力悉心守護。

 03 

中年以後，是過河人，更是擺渡人

胡適先生說過：偶有幾莖白髮，心情微近中年。做了過河卒子，只能拼命向前。

前不久看到一則新聞，百感交集。

主人公叫伍偉樂，剛出道時顏值出衆，號稱“亞視版謝霆鋒”，在娛樂圈摸爬滾打也有十幾年。

但就在前幾個月，他曬出自己的工作證。

這位曾經的TVB男星，已經徹底轉行成了一個公交車司機。

原來，這幾年，香港娛樂業不景氣，伍偉樂的日子很不好過。

剛開始，他還有通告可以接，到後來連偶爾客串也沒有了。

家裏還有4個孩子要養，拿他的話說：

“假如只算四個小孩的基礎支出，也有職工姐姐，每一個月的基礎支出要三萬。”

最終，在理想面前，他選擇成全生活。

作家劉亮程說：“落在一個人一生的雪中，我們不能全部看見，每個人都在自己的生命中，孤獨地過冬。”

只不過，有的人挺住了，有的人沒有。

影片《大象席地而坐》在柏林電影節橫空出世，就一舉拿下最佳影片大獎。

影片導演胡遷，卻永遠看不到這一幕了。

胡遷原本是頭角崢嶸的一匹黑馬，不到三十歲，就曾斬獲臺灣第六屆華文世界電影小說首獎。

但窮困潦倒、創作不順、合作糾紛……生活的勒索接連來襲，一次次扼制住了他的喉嚨。他選擇用樓道里一根繩子爲前半生做了了斷。

這之後全部的璀璨光景，都與他無關了。

很痛惜。

《島上書店》裏有句話：

“也許，每個人的生命中，都有最痛苦的那一年，將人生變得美好而遼闊。”

人到中年，誰不是在泥潭中摸爬滾打，一邊被生活緊逼，一邊負重前行呢？

還記得去年那條點贊百萬的視頻嗎？

一位微胖的中年男子，戴着黃色安全帽，穿着建築工服，踏着童真而歡快的舞步走在路上。

不少網友都感嘆，“這位開心的大叔，蹦出了生命應有的樣子”。

就像韓松落所說：

“所以要等，所以要忍，一直要到春天過去，到燦爛平息，到雷霆把他們輕輕放過，到幸福不請自來，才篤定，才坦然，才能在街頭淡淡一笑。”

如果我們終將無法改變人生的際遇，不妨就順勢而爲，將對苦難的詰問，化爲覓渡的力量。

是渡心，是渡己。

王小波在《黃金時代》裏寫道，生活就是個緩慢挨錘的過程。

生而爲人，沒有人能輕鬆地活着。

生命自有他該有的軌跡，好壞壞好，週而復始。

逃不掉的劫數里，你可以選擇崩潰，但一定不要輕言放棄。

多份相信，多份期待。

願你我行走在這凡世中，都能走過重重苦難，依舊選擇熱愛生活並被生活炙熱地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