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最是无情帝王家”,有时被卷进政治漩涡便身不由己,天大的冤屈都会被埋没在历史中;咱今天就来讲一个疑似这道理的故事。

公元1127年,金军南下攻取东京,北宋灭亡,史称“靖康之变”。此役过后,金人虏获大批战俘北上回国,其中包括大量北宋皇族、大臣和嫔妃等等,他们日后的遭遇大多十分凄惨。这样的变故在漫长而璀璨的华夏文明中显得触目惊心,而在诸多俘虏中,有个名叫赵多富的17岁少女,她是宋徽宗赵佶的第十个女儿,被封柔福帝姬(帝姬指公主),当时尚未嫁人。

金军来时如狼似虎,照理说像赵多富这样久居深宫的黄花大闺女应首当其冲才对,但正因其尊贵的身份,金兵并未过度为难她,而是把她孝敬给了金太宗完颜晟。下属本想着讨好主子,堂堂大宋国的公主,少说也得封个小妾吧,谁料咱完颜老哥阅女无数,或许是赵多富颜值不够,显然不咋符合完颜晟的口味,非但没封妃子,反而当即发配到洗衣院里干杂活了。

生存是人的本能,然而在那样的乱世里,即便是昨天还权倾朝野的皇亲贵胄,隔日便成了任人玩弄的犬马,更何况是一位柔弱的小公主呢?此去如石投大海,恐怕没人会再盼着赵多富活着回来了。不料3年后,宋军在中原地区剿匪时抓到一名土匪的老婆,后者见到宋军非但不逃,还抓着剿匪官兵叔叔的手哭得梨花带雨,说自己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人民子弟兵给盼来了。宋军被搞得一头雾水,一问,对方自称是从金国偷偷跑回来的柔福帝姬。

碰到这种事儿,常人第一反应肯定是先怀疑,不料细细一看,此女容貌出色气质斐然,搁土匪窝里确实有些格格不入。宋军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便把这位“柔福帝姬”接到了临安城,交给相关部门处理。

宋高宗赵构就比赵多富大5岁,两人还是同一个爹,按理说彼此间应当很熟才对。事实非但如此,赵构借口两人天南地北隔了这么多年,女大十八变,他恐怕也认不出来了。无奈之下,宋高宗叫来服侍过先皇的老宫女老太监,命他们仔细分辨,查证这位柔福帝姬的身份。这群老仆人觉得眼前姑娘的年轻、身板和容貌都大差不差,又以宫廷旧事询问,对方均对答如流,甚至连当朝皇帝的乳名都说得出来。有人提出:公主都娇生惯养,个个金枝玉叶,为何她却有一双皮肤粗糙的大脚。姑娘答曰:“金人驱逐如牛羊,乘间逃脱,赤脚奔走到此,山河万里,岂能尚使一双纤足,仍如旧时模样?”即自己天天被逼着干粗活,逃跑时还是光着脚,一路跑过来怎可能还会跟过去一样?

问来问去,大伙也没发现破绽,赵构便认了这个妹妹。眼看赵多富在异域他国受了这多年苦还心系大宋不离不弃,赵构便想方设法做补偿,授福国长公主,赏赐大大地有,全国的男人任她挑。故事到这里本是喜剧收尾,然而走到这一步,正戏才刚刚开始。

1141年,南宋与金国签下和约,是为“绍兴和议”。在这份和约中,南宋皇帝帝位需经金国认同,前者还需按时交纳岁币。为达到偏安一隅的目的,宋高宗甚至还不惜自废武功,在北伐局势一片大好的情况下接连接触韩世忠、张俊、岳飞三员大将兵权,炮制风波亭冤案。考虑到靖康之变才刚刚过去十余年,南宋朝廷玩的这一手无异于耻上加耻。不过,站在赵构的角度来看,向敌人屈膝也换来了一些“实实在在”的小恩惠,例如在和约签订后,金人便放掉了他的生母韦贤妃。

母子二人临安相聚后抱头痛哭,两人没日没夜唠家常。当聊到柔福帝姬时,韦太后听愣了,不禁告诉赵佶:柔福帝姬早就客死他乡了,从哪儿又冒出一个来呢?赵佶也是一惊,莫非自己撞鬼了?太后又说:“怪不得金人都在笑话你呢,说你把假货当真。”赵佶这才意识到自己恐怕真的被骗了,他当即下令抓捕“赵多富”,将其投入大理寺严加审问。在严刑拷问下,对方很快就如实招供。

原来,眼下这位“公主”事先只是个在东京街头晃悠的无业游民,名叫静善,东京城破时被金兵连同一众皇亲贵胄一并虏至金国。在这个过程中,静善结识了宫女张喜儿,巧的是,张喜儿从前正是服侍懿肃贵妃,也就是赵多富的生母。张喜儿常年在宫中做事,见多识广,便把自己的经历全都讲给静善听,后者只是个市井小民,对深宫之事十分好奇,不但将这些趣闻牢记在心,甚至有些病入膏肓,有事没事就效仿张喜儿描述中那些公主们的言行举止。随后的几年里,静善四处漂泊,最终被贩卖给一伙土匪,让匪首陈忠“分配”给了山寨里的一个小土匪。宋军剿匪时,静善眼看自己要被当成土匪家眷被处死,便灵机一动自称柔福帝姬。

不得不说,静善生错了年代,放现在很可能会成为一名极出色的演员。然而命运往往是残酷的:被骗多年的赵构恼羞成怒,下令将静善斩首示众;当年断定静善为“赵多富”的宫女太监大多受到牵连。最倒霉的莫过于“驸马爷”永州防御使高世荣,稀里糊涂地被白占几年便宜,然后老婆又稀里糊涂地被砍了,自己的爵位也被收回。

那么问题来了:真的柔福帝姬去哪儿了?

赵多富虽说不上幸运,但也不算太不幸。在金国的洗衣房里做了几年粗活,她便被豳(bīn)国公完颜宗贤捡走了。不过,完颜宗贤也不是很看重她,反而顺手将其嫁给了一名徐姓汉人。虽然在金国的身份一直很卑微,她却也没怎么遭遇蹂躏。31岁那年,赵多富病逝,昔日北宋公主高贵的一生就这样黯然地落下帷幕。

故事到这里仍未结束,事情闹得这么大,宫廷中人自然是对此噤若寒蝉,民间却有不同看法。有人提出,当年辨认真假公主的那批老奴才,那可都是看着皇子公主们长大的,难道还能都看错?即便是相隔数年外貌有变化,也不至于整个换张脸吧?另外,静善再心机,她对深宫之事的认识也全部源自于道听途说,况且当时也就是当绯闻趣事听听,一般人估计转头就忘了,静善何以能够记得那么牢?多年过后,一群人围着她反复盘问,她均可对答如流毫无破绽,这恐怕也太夸张了。不少人因此认为,这所谓的“静善”其实就是赵多富。

既然如此,赵佶为何又急着杀掉她呢?原因很简单,《随国随笔》便有直言:“柔福实为公主,韦太后恶其言在虏隐事,故亟命诛之。”靖康之变后,诸多皇亲国戚被抓到金国,其中许多人惨遭羞辱,其中就包括赵构的母亲韦贤妃。对皇家而言,这可是莫大的耻辱。韦氏被释放回南宋后虽被尊封为显仁太后,地位显赫,但她也很清楚,每一个跟她一样活着回来的人都是“定时炸弹”,倘若不除去,那么谁也无法保证他们不会把自己当年在金人胯下饱受折磨的惨状吐露出来。因此,正是在韦太后的指使下,赵构这才痛下杀心,不惜屈打成招,除之而后快,柔福便成了保全皇家颜面的牺牲品。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