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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範成結婚五年了，我硬是連個蛋都沒生出來，婆婆的嘆氣聲一天比一天重，我發誓一定要生個孩子，爭爭這口氣。臨睡前，我端起餐桌上那碗黑乎乎的湯藥水，屏住呼吸一飲而盡，婆婆不知打哪兒冒了出來“不行就別喝了，喝也白喝。”聲音裏都是怨懟，我想懟回去，還是使勁嚥了口唾沫，轉身離開。剛沒走幾步，又聽見那熟悉的哀嘆聲，一回頭，瞧見婆婆一個鬆散的搖頭動作。我肚子裏的邪火，被這陰陽怪氣的操作兜了出來，積攢幾年的怨氣傾盆而出:“您少陰陽怪氣的，我好好的，指不定誰有問題。”其實，我和範成做過體檢，都沒問題。我的嘴痛快了，婆媳矛盾卻一下子竄到地平線以上，婆婆好一陣子不搭理我，每天早出晚歸，即使在家，我們也是同屋不同見，聽見她的腳步，我自覺回屋。那晚，範成小心翼翼提議，要不抱養個孩子？說實話喫了這幾年藥，我也想鬆口氣了，先抱養一個也好，來日方長，再說，婆婆老讓大姑姐家那小子來膈應人，看她能有多少精力照顧兩個孩子。沒過幾天，婆婆和範成就喜滋滋抱回一個女娃，婆婆說是範成姑姑家孫女，親上加親，確實跟老范家沾親，跟我還是沒關係。範成是個老實疙瘩，沒那心眼，定是婆婆怕抱不上孫子，偷摸地早預定了這孩子，要不也不能這麼快就抱回來。我這個婆婆，一張悶葫蘆嘴，心裏主意大着呢，這陣子神出鬼沒，定與這孩子有關。沒生孩子是一碼事，被人看扁是又一回事，我剛噎回去的生孩子信心，瞬間又被炸出來。眼前這個女娃，像一根恥辱柱，時刻提醒我不會生孩子，我對婆婆的厭惡翻了倍，看那孩子哪哪都不順眼。婆婆給那女娃起名叫笑笑，可我一點也不想笑，不過笑笑的到來，倒是逼走了大姑姐家那小子。大概我們結婚第三年，婆婆把大姑姐家二小子養在身邊。那小子真是淘氣，三四歲的孩子，不知哪來那麼多力氣，成日裏滿院子撒野，咋咋呼呼繞得人頭暈。婆婆對那小子很是上心，見誰都木木的一張臉，唯獨對那小子喜上眉梢，變着花樣給他做喫的，撿破爛換來的錢，三天兩頭買些小零食，養得那傢伙住我家死活不回去。大姑姐也是奇怪，好像那不是她的孩子，好久纔來一次，來了就在她媽屋裏叨咕一陣兒，出來跟我打個招呼，又走了，黑白不提領走那小子的事。聽說過很多婆婆偏心女兒，養外孫子的事例，這事發生在我家更不足爲奇，誰讓我沒生出個崽。婆婆總讓那小子喊我舅媽，那傢伙每天舅媽舅媽喊得我鬧心，特別是他說話不清楚，舅媽的舅叫不成型，聽着像是喊媽，婆婆樂呵呵說，媽就媽唄，反正我們也沒孩子，養熟了就是我們的。聽起來輕描淡寫，我算是看出來了，這是給我留的備胎。我明確表態，自己會生，不需要別人叫媽，婆婆依舊好喫好喝養着，不過那個不清楚的舅媽，我沒再答應過。笑笑來了，婆婆無暇照顧兩個，總算把大姑姐的二小子送回去了。我名義上當媽，笑笑的一應事宜都是婆婆打理，笑笑哭鬧，哄睡，喫喝拉撒玩，都由婆婆照應。範成一天天閨女長閨女短，偶爾抱過來讓我看看。轉眼三年，笑笑早就滿地跑，媽媽也叫得清楚了，我心裏總是不鹹不淡，一心惦記生一個自己的孩子。範成勸我別折騰了，笑笑乖巧，一定是個好孩子。我說是不是你媽讓說的，他沉默，這個榆木疙瘩，我怎麼就進了這樣一個家門。大姑姐的二小子偶爾住幾天，和笑笑玩，範成母子笑得真是開心，怎麼看他們幾個，都是一窩子熱乎，我始終是孤零零一個人。想當年，我父母死的早，我是盲眼奶奶管大的，她脾氣急躁，照顧自己都困難，動不動就拿導盲棍打我。我十歲了，穿的不知哪來的破爛衣服，冬天，屁股後邊的棉絮掉出來，像條灰白色尾巴，同村幾個男孩子追着我笑話老遠，爲着沒個親人，我偷偷哭過多少回。再長大些，我求鄰居大伯帶我去工地搬磚，和水泥賺錢，後來奶奶死了，我跟着施工隊四處爲家，半生沒體會過骨肉親情是個啥味兒。範成是我在一個大型工地認識的，他人老實沒花花腸子，我沒親人，婆婆點頭後，我倆就組建了家庭。我結婚後的頭等大事，就是給自己生個孩子，享受血脈溫情。頭一年沒動靜，我倆去醫院檢查，我各項指標正常，範成也沒問題，我怎麼就生不出個孩子？眼前的一張張笑臉，讓我倍感孤獨，我一定要生一個孩子，血脈相連纔會暖心。我繼續求醫，喝中藥，又一次胃裏翻江倒海，剛進肚的藥吐了出來，這些年，我喫了不知多少藥，現在只要看見那些不知名的藥草，就會條件反射地犯惡心。以前婆婆偶爾幫我煎藥，自從有了笑笑，我完全自力更生，忍着讓人作嘔的味道，捏着鼻子把那些苦水灌下肚，又是一陣反胃。突然有一天，婆婆怒氣衝衝奪過我手中的碗，扔到餐桌上，藥灑了一桌子，我大吼“你幹什麼？讓你給我煎藥了嗎？”“不要折騰了，要生早生了，範成辛辛苦苦賺錢，別再糟蹋了。”這是壓根不相信我能生孩子。“真是笑話，你兒女雙全，外孫子兩個，我怎麼就折騰了？”我當然不服氣，也不信自己不能生。“管好笑笑，還有你大姐的孩子也是孩子。”我好一聲冷笑，笑笑的血液有四分之一姓範，大姑姐家的更不用說，這算盤打得精準無比。“誰抱的誰管，我讓你抱了嗎？我大姐的那是你的外孫，範成的外甥，跟我有關係嗎？”婆婆的身子氣得有些顫抖，手也開始哆嗦。這之後她沒再說過我，不過比說更過分。我中醫把脈，艾灸，婆婆讓範成跟着我，我去哪裏看病，範成就去哪裏搗亂，他摔了艾灸館的洗臉盆，砸了中醫診所的花盆，沒人再給我診治。我不跟婆婆吵，把所有的恨轉給笑笑，我不讓她叫我媽媽，不抱她，也不理婆婆，至於範成，除了每月排卵期與他行房事，其餘時間也不搭理他。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那年冬天我懷上了，眼見着要揚眉吐氣了，我心裏的痛快無以言表。婆婆開始變得很殷勤，每天小心翼翼伺候我三餐，還交代我少出門，多靜養，不過臉上並沒什麼喜色，範成這個媽寶男，也跟着不敢高興，管他們高不高興，我是踏實了。兒子順利出生，生產那天婆婆和範成跑前跑後，他們娘倆抱着孩子樂開了花，我心裏暗笑，不是笑話我，阻止我嗎？不是不高興嗎？不是非得給我抱養個娃嗎？見着孫子也會笑了，真是善變。看在兒子的份上，我不與他們計較，笑笑又開始叫我媽，我看她也沒那麼不順眼了，我會讓她抱抱弟弟，偶爾也陪她玩撲克牌。兒子百天，我們宴請賓朋，範成她二姑說，這孩子怎麼不會翻身，逗他也沒反應，婆婆說別聽她的，十個指頭不一般，孩子發育有快慢，又過了三個月，兒子還是這個狀態，要麼盯着一個地方看，要麼哇哇哭，偶爾笑也是對着人以外的地方。兒子的哭聲越來越頻繁，我們帶他去醫院檢查，先天腦癱四個字，讓我直接跌坐在就診牀上。婆婆當場抹起眼淚，範成表情木訥地一隻手接過孩子，一隻手扶我。回到家我失聲痛哭，我就想要一份血緣親情，怎麼就這麼難。我不甘心，拿着家裏所有錢，去西安去北京給兒子看病，錢花光了，答案一致，沒治癒的可能性。我不信，那段時間我像瘋了一樣，沒錢了，就找免費服務機構，哪裏有免費康復，我就帶着兒子做幾個月，哪家孩子治好了，我就幾經周折去人家家裏取經，也不管病情是否一致。我逼範成打兩份工，一年功夫，他看上去衰老了十歲，鬢角有了白髮。婆婆非但不幫我，還火上澆油，把笑笑也丟給我，重操她的舊業，撿破爛去了，撿破爛能賺幾個錢，不過是看我的孩子有病，想放手不管，反正她有兒有女，有倆親外孫子，我對她的恨深入五臟六腑。豬小鬧，十點讀書籤約作者，南漂勵志姐姐，認證的情感達人。已出版合集《你的努力，是一切美好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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