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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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遍认为,我们家最美的女人,是我姥姥。

姥姥是地主家的女儿。年轻时据说是肤白貌美,两条油黑的辫子绑在胸前,回头率是百分之百。姥姥年轻时是识得几个字的,偶尔拿出报纸还会念上几句。是远近闻名的女秀才。再加上是地主家的女儿,在众长工之中,也是高攀不起的。

年芳十五的姥姥,本来是有机会找一个同等地位的男子结成伉俪。可谁料那一年闹“胡子”。姥姥的父亲,只能仓促之间,给姥姥定了亲事。那个人就是我的姥爷。

姥爷家里三代贫农,真是穷得像无底洞一样,除了一副好身板外加质朴的性格,姥爷别无所长。

姥姥嫁给姥爷之后,世道突然就太平了。但姥姥也没有后悔。在临解放前,姥姥的父亲——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一夜之间像是《活着》里的福贵一样,输光了家里所有的家产,姥姥的一家被评为贫..农,也分到了几亩薄田。

从那之后,姥姥开始安心地为老李家开枝散叶。

姥姥嫁人时,从娘家带来了两支纯银的发夹,她每天都将黑色的长发扎成辫子,再用纯银发夹固定在脑后。偶尔农活忙完了,她再拿一支琥珀嘴的长烟袋,装满烟丝抽上一口。那烟丝的味道真不好闻,好在姥爷抽烟嘴,他们两个倒是相安无事。

其实姥姥还是挺疼我的。我刚生下来的时候,一有动静就醒。姥姥害怕姥爷半夜里咳嗽把我吓醒,曾经用枕头死死地捂住正欲咳嗽的姥爷,差点出了人命。有好吃的,她也喜欢留给我。有一次,姥姥把肉在嘴里噙得稀烂,再欲吐到我嘴里,妈妈见了吓得大声制止,从那之后,姥姥就没再用这种方法喂过我,倒是喂过我后面的两位弟弟。

她一共生下来八年孩子,我母亲排在第七。我应该还有一位小姨,可惜生病没救活,甚至可以说是姥姥亲自决定放弃治疗。

当年我知道这个消息后,特别震惊和遗憾。也觉得后怕,孩子们这样死下去,很快就会轮到我妈妈了。妈妈要是没了,就没有我了。我当时甚至是站在姥姥面前质问她:你们当时为啥不全力救治小姨?

姥姥将手中的长烟袋往坑沿上轻磕了两下,淡淡说道:“救活了也养不起。”

我忘了当时自己说了些什么,现在想想真是不懂事。哪有女人不爱自己的孩子?如果不是真的没办法,谁愿意放弃自己的孩子?

据母亲说,她的那个妹妹非常漂亮。到底是怎样,也无从考证了。只是,得知小姨的事后,我就跟姥姥疏远了许多。连她给我好吃的,我都不愿意吃,莫名就觉得一个死了孩子还那样平静的女人非常可怕。

我和姥姥只在逢年过节的时候能见到,平日里也不怎么来往。总像是跟她隔着一层似的。

直到有一年,大概是我上初二的时候,听妈妈说姥姥得了肺癌。

我去看过姥姥一回。那时的姥姥,已经干瘦干瘦的。即使如此 ,她的皮肤还是像雪一样白。深邃的五官还是美艳非常。只是她片刻都不离手的烟袋不能拿了。她终于脱下了那身蓝色的小西装,换上了医院的病号服。长至腰际的白发,被两剪子变成了短发。穿着病号服的姥姥,弱小又可怜,轻飘飘的谁都能一把抱走。

唯一醒目的,就是她眼神里的光芒还在。

她似乎知道自己不行了,临去医院时,跟姥爷说:要是我回不来的话,跟着老儿子。

事实证明,姥姥看人还是挺准的。老舅一家对姥爷非常好。即使姥爷经常起夜,他们困得迷迷糊糊,也给姥爷接屎接尿。生活上更是没有半分亏待姥爷。姥爷在他们精心的照料下,又多活了二十多年。

姥姥在医院里,即使再疼,她也咬牙坚持着,从来不给医生护士添麻烦。最后的一个星期,姥姥已经被病魔折磨得像人干一样。脸色苍白如纸,好像风一吹,生命就此散去。这时,姥姥才终于说疼。

医生给姥姥打了许多DLD,最后已经起了抗药性。但姥姥还是很痛苦。后来不知道家人从哪里弄到了YS膏,爸爸将这种东西用水化开,抽到注射器里,一手拎着妹妹胳膊上的皮,一手将黑色的液体注射进去。

姥姥被打完针后,双手合十向爸爸致谢。爸爸真的很聪明,在工厂里是技术骨干,现在无师自通,竟然连注射都学会了,也算是奇才吧。

姥姥最后走的很安然。周围站满了她所生的七个儿女。

李杨氏,生死忧患,死于安乐。一生中,有一个爱她的丈夫,七个孝敬的子女,还有一堆孙子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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