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年輕人租房風雲:黑道砸門、半夜被牆皮砸醒、遭遇公寓爆雷

文|顯微故事  常寧寧

年輕人在社會上的第一次碰壁,往往不是來自老闆的PUA,而是黑心房東。

有人說,中國發展前40年的難題是如何進城,後幾十年的難題是如何在城市留下。

對於來到房價高企的一線城市打拼的年輕人來說,租房更是每個人的痛。

本期顯微故事講述的是一羣遭遇黑心房東、中介的年輕人,他們之中:

有的人懷抱着理想來到深圳,卻受限於囊中羞澀不得不租在城中村,半夜被天花板掉落的牆皮砸醒;

有的人遭遇過黑道上門驅趕退房、被黑心房東扣押押金,但最終靠法律的手段討回公道;

還有的人第一次租房就被涉及欠下高額租房貸、經歷了公寓爆雷,每個月都要承擔高額房租,喫飯都成問題……

關於人生中的第一次租房,你有哪些難忘的經歷?

現在還在遭受黑心房東、中介的折磨嗎?歡迎在留言區留下你們的故事。

以下是關於他們的真實故事:

隔壁總有不可描述的聲音,想到未來我就崩潰大哭

可可 27歲 深圳 新媒體從業者

每當深圳下暴雨的時候,我都覺得下的不是雨,是我腦子裏的水。

決定來深圳發展時,我在網上找了一個位置適中、2000多元的開間,帶獨立廚房和衛生。

“雲看房”後,我就爽快的交了訂金。

第一次感覺到心冷,是在辦理入住合同時候。

我和這棟公寓的樓管是半個老鄉。

得知我剛來深圳,對留在深圳還抱有幻想的時候,老鄉指着不遠處幾棟大樓,“前幾年那邊才一兩萬,現在都七八萬了”。

隨後他又指了指我租的這棟樓,“這都是給修那邊樓的民工住,沒有年輕人願意住這裏”。

這時我才知道,我這個公寓是“農民房”改造的。

農民房是深圳特有的稱呼,也可以叫做城中村——接納了大部分來深圳打拼的年輕人。

很快我就領略了“農民房”的威力。

因爲不是正規開發商規劃,農民房在裝修上極度節儉,不少房子甚至是毛坯出租,房子、空調都需要承租人自己購買。

如果要房東提供,要麼加錢、要麼接受房東用磚頭和木板組裝的簡易牀。

隔音?不存在的。

我住的期間,經常聽到隔壁租戶喝酒後的打鼾聲,有時候還會有一些少兒不宜的聲音。

下雨季節對於頂樓住戶也是噩夢。

“農民房”修建時沒有做防水處理,雨季來臨後,整個牆面都是溼的,我甚至在睡覺還被水泡發的牆皮砸到。

樓管給我推了一個安徽師傅,粉刷牆壁得800元,房東雙手一攤,“沒辦法,就這樣”。

深圳的城中村是一個個小社會,按照片區歸屬不同的“幫派”管理。

我所在的片區是“安徽幫”的天下,圍繞租房形成的二手家電、粉刷業務都是和樓管沾親帶故的。

夏天蟑螂,螞蟻更是常見,南方的蟑螂個頭還特別大,不怕人,殺不盡。

許多深漂家庭拖家帶口紮根於此,三世同堂,奶奶外婆過來幫忙帶孩子。

但畢竟是租房,可選的學校很少,很多父母對孩子的教育更是焦慮萬分。

我每天都會被媽媽們吼叫孩子的聲音吵醒,比如“不好好學習,以後考不上大學,不到工作”、還會聽到帶着東北口音教孩子中式英語的。

這也是最讓我崩潰的事情。

每次聽到他們的謾罵,聯想到如果我繼續留在這裏,未來可能孩子也要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我就感到無形的壓力。

此外,每次搬家也常常需要多付一筆錢。

我常遇到現有的房子還沒到期,就因爲各種原因需要搬家的情況,因此總需要多交房租,感覺幾百塊錢打了水漂。

搬家費也是一筆鉅款,動輒上千,加上幾經扣除的押金,每一次搬家都是刻骨的疼痛。

租房,可能是所有年輕人,除了衰老外最痛苦的事情了吧。

遭遇黑道上門威脅退房,我拿起法律武器起訴房東拿到退款

石晶晶 25歲 武漢 記者

我最自豪的事情,就是讓黑心二房東退款了。

2015年,我大三面臨着實習租房。

這期間,我遇到過被收了看房費後,對方把我拉黑的事;也遇到過讓我交80塊錢一噸熱水、一個月電費800元的黑心房東。

踩了一些坑後,我決定畢業時直接找房東直租,在網上發帖尋房源,避開中介。

看完房,感覺房子質量不錯,再加上當時着急從宿舍搬出來,我很快就決定租下。

房東說,房租押一付三,但是第一季度只算2個月,第四季度算4個月。

二房東說,只要在房子到期前一個月不續租、退房時傢俱沒有損壞就全額退。

如果提前解約,但承租方找到租賃的人,就扣300元”合同變更費“。不過還得等到下一任租戶住滿7天,給好評後才退款。

我在這個房子裏住滿了11個月,按約定提前和房東表示不續租。

對方很快回復,“要麼隨時在家等帶客戶上門看房,要麼鑰匙還回來一套,方便隨時帶人看房”。

我拒絕了二房東的提議。

全天在家,這意味着我別工作了,給鑰匙也讓我的人身安全無法保證。

在我的要求下,最後以“對方上門前聯繫,好安排時間接待”達成共識。

但後來一整個月,我都沒有收到任何看房電話。

在此之前我做過功課,很多房東喜歡用“清潔費”地名目扣錢。於是,在房東收房前,我已經做好了衛生還做了錄像。

結果二房東悠哉遊哉地拿着合同說,“不退”。

他翻臉不認人,說都是因爲我沒給鑰匙才耽誤別人看房,接着又找出來傢俱有一處磨損,讓我再補800塊。

我氣得直接報警,警察來見到黑房東的第一句話就是,“怎麼又是你們,上次也是你們,你們怎麼老騙人?”

但無奈這是合同糾紛,警察也只能教育幾句之後就走。

黑房東看着我,聳了聳肩,“我就不退,你有本事告我去,看誰耗得過誰”。

這就讓我更較勁了,我還非得把這筆錢要回來不可。

後來,我在網上研究維權,還給市場監管所、市長熱線打電話,最後直接去法院起訴。

我提供了和房東溝通的微信截圖、警察錄音、出警記錄,還查到了法人和公司信用代碼。

在蒐集這家公司信息時,我還發現了涉黑的內容:深夜組織幾個身體雄壯的大漢敲租戶房門、趁租戶不在家將東西給扔出去。

在法院交了25元的立案費後,我就安心的回家等通知了。

遞交資料1個月後,拉黑我的黑房東突然來添加我好友,並噓寒問暖問我最近好不好。

拐了一個大彎後跟我說,“是原來驗收人的失誤,其實應該退你房租的,要不扣除馬桶維修費後,你到我們公司來拿?”

幾番討論後,對方微信退給我押金、傢俱的維修費也降到了150元,當然要求只有一個——我去撤訴。

在收到錢的那一刻,我感覺大仇已報。

不過,能像我這麼較真的人有多少呢?喫了啞巴虧的人還是大部分的。

剛畢業就遭遇公寓爆雷,租一套房付兩套房租

小諾 24歲 上海 互聯網從業者

畢業回國後,我沒想到來自社會的第一頓“毒打”不是老闆的PUA,而是租房,還被“毒打”了好幾年。

我選了上海某知名連鎖公寓租房,管家說,他們不做押一付三,而是押一扣一。

對於我初出茅如的新人來說,租金能少付一些,顯然是很有誘惑力的。

我很快簽了租房合同,租了3000元一個月的小隔間。

但管家打開了軟件,讓我一次性繳納一年三萬多元的房租,我還是有些顧慮——要是中途不租了怎麼辦?公司垮了、不管我後續租房了怎麼辦?

管家說,“不會的,我們這麼多年、還有這麼多店,不會跑的”。

最終我還是抵不過月付和對新生活的嚮往辦理了租房貸。當時我心裏還感嘆,國內服務業就是比國外方便、人性化。

但是我幸福的日子沒持續多久,長租公寓就爆雷了。

許多公寓資金鍊斷裂,收取了租戶的租金卻不給房東付費,其中就包括了我找的這家公寓。

房東後來直接上門要求我搬出去,這時候我才發現我是以租房貸形式辦的租房。

就這樣,我被“趕”出房子,而銀行還是要每個月扣我3000元房租。

因爲手頭緊,後來我只能找了一個非常便宜、離公司特別遠的地方租房。房間條件差不說、房間內任何問題都無法及時維修。

但我沒別的選擇,當時我一個月工資6000元。到賬後都沒焐熱,銀行全部划走,連喫飯都是問題。

我們租戶也組織過維權,但大部分人都是散落在各個辦公室的滬漂,爲一日三餐奔波,沒有太多時間去反覆維權。

最終那個羣也變成了“死羣”,只有羣暱稱上的“租房貸xx元”見證過我們曾被騙。

一年後,我學乖了,打算找中介租房,沒想到又經歷了第二次“毒打“。

這一次的房子是轉租房。

前租戶租了半年因換工作急着出手,所有願意承擔大部分中介費,我只要出500元,房租2800元,於是我毫不猶豫地簽下了這個房間。

但住了幾個月後,我自己所在的公司搬家,這導致我的房子利公司通勤距離2個小時,我又要換房了。

租房容易,退房難。管家說提前結束租期不退押金,除非我找到一個接手租戶,才考慮酌情退款。

但等我真把房子掛出去的時候,聯繫過我的中介又找到我說,“要不我們合夥,你按照3000元一個月報租金,我給你找租戶,拿回押金後你給我一半?”

這時候我才知道,原來我當時也遇到了這個“套路”,而且中介和管家還是好朋友,她們互相攜手坑租戶。

被我拒絕後,中介瘋狂瘋狂的將我我預約的看房租戶攔截,以至於我根本無法出租。

有了上一次的租房貸經驗,我選擇了反抗。

通過查詢上海的租房管理條例,我發現上海對於隔斷間的管理有兩個管理辦法,一個是“n+1”(原定的房間數多割除一鍵)合法;一個是n+1不合法,尤其存在火災隱患。

我賭了一把,給管家打電話說,如果不退款我就打電話舉報,先舉報隔斷、再舉報消防,最後去居委會說有可疑人口聚會。

沒想到氣勢洶洶的中介,聽了我要去舉報隔斷以後,軟了口氣。

通過協商,管家這才答應扣除了我500塊錢後,將剩餘的錢退給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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