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说:老兵周绍禄】

再次到来的重阳节,在中国近代军事史上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也正是在70年前的这个日子,中国人民志愿军“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奔赴伟大的抗美援朝战场。不过,对应到当时,70年前的这个节日,应该是在1950年10月19日。

小时候,对几乎发生在“眼前”的这场伟大战役,其实了解不深。那个时候,“打鬼子”更让孩子们感觉兴奋。今天回想起来,自己的身边就有这场战役的参与者。我的小姑爷就是其中一员。在世时,他很喜欢到我家走亲戚,然后搬一张凳子,坐在门口,和做篾货的父亲聊得口水横飞。每年年关时,我也总会看到他家中挂上乡里赠送的退伍军人挂历。小姑爷人不高,脾气也很好,我很难想象他当年是怎么扛上大枪和美国人硬刚的。可惜我未曾做过他的口述史,现在更是没有机会。每每想起,觉得很遗憾,也挺怀念他老人家的。

好在身边还有不少英雄存在。前段时间,从大学老师周树雨的微信中看到,他那九十多岁高龄的老父亲,曾参加过上甘岭战役。跟周老师沟通得知,周老所在的部队正是中国人民志愿军第15军45师133团,该团即为光荣的黄继光团。根据周老的口述史,当年他19岁,在该团2营4连任指导员。他和部队是从驻地重庆出发,踏上了抗美援朝的征程。“在朝鲜战场,生活非常艰苦。我们没住过房子,夜晚都是在森林里挖地堡睡觉。冰天雪地,温度在零下40度左右,一不小心就会冻坏双脚。每天行军打仗,做饭的时间都没有,大家只能吃炒面喝凉水。水壶的水喝完了就吃雪。就是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志愿军为了保家卫国,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打过了‘三八线’,把敌人赶到了汉城(即首尔)边上。”

1951年下半年,周老的部队奉命撤出战斗,来到了五圣山下的上所里北山,在周老的印象中,“任务是打坑道。”很显然,一开始,大家对此不理解,想不通,“不少人发怨言说:放着仗不打,整天挖坑道,离开了战场,咋消灭敌人?不理解归不理解,命令还是要坚决执行的。我们连每个排负责打一个坑道。每个坑道短的一百多米,长的二、三百米,且至少要有三个出口。”

这是一段超级艰辛的往事。在挖坑道时,“上级除配备炸药、钢钎、铁锤和一盘红炉用于钢钎淬火外,其余由连队自己想办法。出渣没有推车,我们就用子弹箱拴上绳子拉。坑道里白天如同夜晚,什么也看不见,电池灯没电了,我们就到山上砍松枝,炼松油,点松油照明。一天十几个小时干下来,一个个脸黑得像包公,战友们只能互相看到对方的白牙。挖坑道要遇上各种石头,有花岗岩,有石灰岩,也有像胶泥一样的白干石。遇到硬度很大的花岗岩,进度就会大大放慢。为了赶进度,班排之间开展了劳动竞赛。大家没明没黑地干,没人叫苦,没人喊累。”

不得不说,这是超级珍贵的一段回忆录。它让人看到了当年的朝鲜战场上中国志愿军在正面对敌之外的生动细节。得承认,正是这个让很多人不太理解的挖坑道,极大地支援了抗美援朝的进程。如果不是发明这种坑道作战,被美国人的炮弹几乎削掉几米的上甘岭,很难能在我们手里坚守下来。

即使是这样,周老依旧还是在上甘岭中身负重伤(国家核定二等甲级残废),时至今日,身上还有数枚弹片残留头部。

【图说:周绍禄(按辈分起的名)其实是转业后取的,在参军时用的是周宝兰】

除了周老的故事,我还在朋友小戴总的推荐下,看到了烟台市某机构梁军处长写的内容,说的也是他父亲梁保田在朝鲜战场上的经历。

他说他在整理父亲遗物时,永远无法忘记:父亲在闷罐车停车加水时,下车不是抢饭,而是只抢到了一条棉裤,单衣、单鞋、单帽就进入了朝鲜,零下三十多度的严寒。

永远无法忘记:父亲曾流着眼泪告诉自己,待长津湖冲锋号响起时,有1/3自南方入伍的热血男儿们,永远躺在了那片土地上,身上,仍盖着被单。

永远无法忘记:父亲的双脚指甲全部冻掉在那片土地上,小脑处亦有一个弹片,至死未能取出。

父亲还告诉他,打死敌人后,第一件事就是抢急救包。

【图说:这些不能抹灭的纪念,都与梁保田那段岁月有关】

直到今天,北京军博,有两件物品跟他父亲有关,“第一,莱阳赤山营的营旗,上书‘到前线去,杀敌立功’,国家一级文物。第二,国产东风一号地对地导弹。”

印象中记得,朝鲜战争后,“父亲从二十七军调至西安炮兵学院(向守志将军是校长),毕业后,跟着程志魁伯伯(中国导弹基本作战单元建设奠基者,离休前为第二炮兵某基地副司令员)组建了中国第一代战略导弹团(父亲也是中国第一个地对地战略核导弹基地的第一任特装处长)。

在发射东风一号导弹时,周恩来总理亲自到场。他在与程伯伯聊天时问:老程,你在朝鲜是干什么的?答:炮兵团长。总理说:你以前是炮兵,现在干导弹了,是不是可以称作二炮了?

总理回到北京后,在军委扩大会议上说:导弹部队属于炮兵,但又跟炮兵不一样,就叫第二炮兵吧。于是,第二炮兵部队总部随后才在北京正式成立。”

那个时候的中国军人,真的是为了这个国家,“献了青春,献子孙。” “程志魁司令的大儿子,西安第二炮兵学院毕业后就被分配在他父亲组建的老团里,当他和战友们站在团史馆接受教育时,他对战友说:这些,我都知道。结果团长立即让人把他带到团部问:你怎么知道的?回答说:我父亲早就告诉我了。问:你父亲是谁?答:程志魁。团长呲地笑了,告诉他:回家,让你老子教育你吧!”

现在回想起来,尽管在抗美援朝之后,很多军人离开了战场,但是他们依旧将自己的坚韧、奉献、低调带到了日常的社会主义建设当中。“他们的孩子,从不以自己的父亲为招牌四处炫耀,”而像周老的孩子——周老师,则将自己的人生与中国的教育事业紧密相联。

至于梁军自己,也不乱伸手,也基本努力靠自己。“因为我知道:靠人,人会老,靠山,山亦会倒。”即使有不少机会摆在他的面前,“我全部拒绝了,靠自己,上了山东大学,”毕业之后,他一度给时任烟台市长也是日后的国家领导做过翻译,也同样实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

听到这里,我也觉得很兴奋,没想到遇到两个故事,故事背后的人物都和自己的母校有关。周老师是山大新闻学院的老师,梁军也应该算是我在山大的校友。山大自始至终,都在为这个国家培育和储备人才。而骨气和宽厚、包容,也是这些学人共同的人生底色。

今天,战场上的硝烟已经离我们远去,但我们依旧得回望那场让中国人民更加自强自立的战役。我们要感谢他们,让中国永久终结了自1840年鸦片战争以来的屈辱历史,也赢得了难得的和平发展的外部环境,并利用这段时间做大做强自己。

【图说:和平万岁,但和平都是靠自己争取来的】

此外,我们还需要纪念他们,让他们身上那种打不死的精神,永远活在我们中间!今天的世界,变得没有那么友好,逆全球化的再次流行,以及以邻为壑,让我们只能提醒自己,没有强大的支撑,一定会恶灵附身!

我们希望那些活着从战场上走下来的老英雄们能健康长寿,更希望这个没有英雄的时代,我们自己还能做英雄,“雄赳赳气昂昂”地再走上新的战场!

岁岁重阳,今又重阳!茱萸正可佩,折取寄情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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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写 | 王千马(中国企业研究者,中国商业地理写作第一人。出版有《重新发现上海1840-1949》、《海派再起》(海派系列);《盘活:中国民间金融百年风云》、《宁波帮:天下第一商帮如何搅动近代中国》(商帮系列);《新制造时代:李书福与吉利、沃尔沃的超级制造》、《玩美:红星美凯龙30年独家商业智慧》(企业官方传记系列);《紫菜爸爸》(人物传记系列);以及《大国出行:汽车里的城市战争》(城市发现系列)等十数部作品,并主编有《无法独活:致喂大的年轻人》、《不焦虑的青春》。

2017年,凤凰卫视“凤凰大视野”根据《盘活:中国民间金融百年风云》拍摄制作了五集纪录片。2019年,“吾球商业地理”参与吴晓波频道的12集纪录片《地标70年》的拍摄合作,通过12个中国地标见证新中国70年的风雨历程!此外,“吾球商业地理”在2018年以及2019年两度荣获齐鲁晚报齐鲁壹点“年度十大壹点号”称号)

图片|除特别注明外,均来自周树雨和梁军

编辑| 大腰精

制作 | 粉红女佩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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