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公元220年是蜀汉集团流年不利的一年，这一年发生的两件事情，几乎让蜀汉政权连续遭遇沉重打击。

这一年，先是丢失了荆州，大将关羽被俘身死，接下来就是上庸守将孟达叛刘降曹，导致东三郡落入曹魏之手。东三郡在汉中之东，分别是西城、上庸和房陵三郡。

原本蜀汉要北伐中原，可以从三条路线同时出击，分别是出荆州、出汉中、出上庸，线路一多，曹魏的防守压力就很大。可就在220年，荆州、上庸先后丢失，分别落入孙权和曹丕之手。三条出击线路，只剩下了汉中一条，这让蜀汉元气大伤。

可以说，220年才是蜀汉由盛转衰的真正转折点，而非一年以后的夷陵之战。

那么，孟达为什么要降曹呢？

从表面看，孟达降曹是因为没有听从关羽的指令。

按照《资治通鉴》的记载，关羽围攻樊城、襄阳时，多次要求上庸守将刘封、孟达相助，但二人以东三郡人心未稳为由，一直按兵不动。关羽败亡后，刘备怨恨二人，加之刘封和孟达关系不和，孟达怕刘备治罪，于是投降曹魏。孟达投降曹魏后，曹丕派徐晃和夏侯尚助孟达袭取了东三郡。刘封败归程度后被赐死。

以上看法虽说有一定道理，但实为表面现象，而非问题的根源。

小编认为，孟达降魏的深层次原因实是蜀汉内部荆州势力和东州势力斗争的结果。

刘备占据益州后，内部主要有四股势力。

其一是刘备心腹旧部。这些人在刘备起兵之初就跟随刘备，核心关羽、张飞、赵云等人，这股势力是刘备最信任的，也是最刘备受器重的，但却是人数最少的。

其二是荆州势力。刘备寄居荆州多年，在荆州网罗了一批荆楚人士，如诸葛亮、庞统、马良、马谡、廖立、刘巴、蒋琬、陈震等人都属荆州势力。刘备入蜀时，除了早年起兵时的旧部外，部曲的主要谋臣几乎皆为荆楚人士。

其三是益州土著势力。主要以益州本地豪族组成，以黄权、彭漾为代表，原属刘璋，后归顺刘备。

其四是东州势力。东州势力原来也是刘璋部曲，主要由南阳、三辅等地流入益州的人士组成，有数万户、十余万口，刘璋“收以为兵”，代表人物是李严、法正，拥有较强的军事实力。

刘备剧照

以上这四股势力中，刘备的心腹旧部地位自然不可撼动。剩下的三股势力中，刘备极不信任益州土著势力，加上益州地处偏远，文化、政治、经济与中原、荆州等地相对落后，在政治上处于弱势，因此益州土著无法与荆州势力和东州势力相抗衡。

站在荆州势力和东州势力的各自角度看：既然荆州土著势力对自己没有威胁，刘备心腹旧部又无法撼动，那么双方都会很自然地把另一方当做竞争对手。

刘备从刘璋手中夺取益州，荆州势力出力最大。入益州后，荆州势力很快就反客为主，成为刘备益州的统治核心力量，压过了东州势力。

然而，刘备自然不会任由荆州势力独自坐大。刘备夺取益州，东州集团的法正等人也起到了很大作用，因此也得到了刘备的信任和重用。当然，刘备重用法正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要制衡势力强大的荆州势力，毕竟刘备的心腹旧部人数太少，无法制衡荆州势力，那么这个时候重用东州势力也就是必然的选择了。

刘备占领成都后，以“法正为蜀郡太守、扬武将军，外统都畿，内为谋主”，对他的信任程度甚至超出了诸葛亮。夷陵之战战败后，诸葛亮曾说，如果法正还在，一定能说服刘备不东出征讨吴国，即便东出，也不会败得这么惨。诸葛亮的这番话，侧面说明法正在刘备心中的地位。

法正之外，东州集团的另外几个主要人物也受到刘备重用，孟达任宜都太守，镇守荆益要冲，李严为兴业将军，董和为掌军中郎将，与诸葛亮并署左将军大司马府事，名义上与诸葛亮平起平坐。

东州势力的提升，严重威胁了荆州势力在蜀汉的地位，双方矛盾开始激化。法正任蜀郡太守后，一餐之德，睚眦之怨，无不报复，不断打压政敌。法正的行为，引起了荆州势力的不满，但当时法正深受刘备器重，荆州势力却也无可奈何。

但是，以诸葛亮为首的荆州势力自然不可能放纵东州集团的独自坐大，他们在等机会削弱东州势力的力量。很快，这个机会出现了。于是，荆州势力开始反击。

诸葛亮剧照

建安二十四年，刘备占领汉中后，令孟达出秭归北攻房陵，孟达在这次出击中，杀了房陵太守蒯祺，而蒯祺是诸葛亮的姐夫。此后刘备派养子刘封自汉中与孟达会合，以孟达为副，刘封为主，实际是剥夺了孟达的军事指挥权。

接下来刘封、孟达很快攻取了东三郡。然而，论功行赏时，连东三郡的降将申仪、申耽都有封赏，偏偏孟达不在其列，有功而不得赏。刘备对孟达态度发生这么大的转变，其中的缘由是什么呢？

刚才说到，蒯祺是诸葛亮的姐夫，诸葛亮的另一个姐姐嫁给了襄阳名士庞德公的儿子庞山民，诸葛亮则娶了荆州名士黄承彦之女。荆州另一豪族襄阳蔡氏也与诸葛亮是亲戚，蔡讽的妹妹嫁给了太守张温，长女则是黄承彦的妻子（即诸葛亮的岳母），小女则是刘表的后妻、蔡瑁的妹妹。

由此可见，诸葛亮和荆州的蒯、蔡、庞、黄以及北来的刘表家族都有亲戚或联姻关系。刘表在荆州时，依靠着这些家族才得以稳固对荆州的统治。在刘表时代，蒯氏最为得势，蒯越、蒯良是刘表的心腹，为刘表平定荆州出谋划策，立了头功。

蒯祺以家族势力之故，受刘表之命治理房陵。刘备与刘表是同宗，故而蒯祺和刘备并非敌对关系。刘备的核心力量是荆州集团，而有着显赫家族背景的蒯祺不仅同荆州势力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与诸葛亮更是郎舅之亲。

刘封剧照（右）

因此，刘备命孟达攻取房陵时，很有可能授意孟达不得加害蒯祺。而孟达竟然对主公之命置若罔闻，在攻取房陵后，擅自把蒯祺杀了。孟达攻打房陵虽是刘备的命令，但杀害蒯祺确是荆州势力无法容忍的。作为刘备主要谋臣的诸葛亮是荆州势力的首脑，以他为首的荆州势力反应必然十分强烈，亦必然会影响刘备的决定。

于是，刘备果断对孟达采取措施，剥夺了的他的军事指挥权，通过打击孟达削弱东州势力的力量，以抚慰诸葛亮以及它所代表荆州势力。实际上，刘封虽是刘备养子，但他是长沙刘氏之外甥，实际上属于荆州势力，具有刘备心腹与荆州势力的双重身份，是以文官为主的荆州势力里难得的悍将，派他接替孟达，既符合荆州势力的利益，也有利于稳固刘备对东三郡的统治。

就孟达而言，他自然知道自己已经得罪了整个荆州集团。果然，不久就出现了刘封剥夺孟达鼓吹队事件。鼓吹队即军乐队，是权力和地位的象征，刘封如此做，明显是对孟达的侮辱，实际上也是荆州势力对东州势力的打击。

法正死于孟达降魏的同年，此时法正要么已经死了，要么重病在床，无法给孟达提供帮助，而李严、董和等人在蜀汉的地位皆不能与诸葛亮相比。如此一来，孟达实际上是独自一人面对整个荆州势力。在这种情况下，降魏就成了孟达的唯一出路。法正病故、孟达降魏，东州势力的力量大为削弱，荆州势力巩固了其在蜀汉政权中的地位，而代价则是东三郡被曹魏占据，个中得失，自然是不言而喻了。一个集团内部的团结，才是它取得成功的关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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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书目：《资治通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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