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竞欧

近期热播的青春剧《风犬少年的天空》,将故事背景设定在2004年的重庆,讲述了来自不同原生家庭的高中生狗哥、钦哥、咪哥、嘴哥、马田和安然互相陪伴,一路跌跌撞撞,从青葱少年到长大成人的故事。

临近剧终时,追风少年钦哥为拿回女友被抢走的钱包而被捅下线,让很多观众深感心疼和惋惜。不过,抛开情感代入不谈,单从人设上来说,这种戛然而止的告别方式,未必不是最适合钦哥的。表面上悲观的钦哥,在深层的哲学意义上,其实是个存在主义者。

之所以这样说,一方面,钦哥是个虚无主义者。他能看到其他人不以为然、可怕而又无法逃避的生活真相。第一次请心爱的富家女安然吃饭时,一顿328元的必胜客,花掉了他一整年的积蓄。从那时开始,钦哥就知道了生活的荒谬,知道海里的虾和河里的虾不能生活在一起。

另一方面,他又是个反虚无主义者。他知道,自己所有的付出可能都没有意义,就算拼尽全力把一切都给安然,他们或许也没办法安稳平顺地走下去。但是,他依然选择去打野球赚钱给安然买项链,在经历挣扎后再次接受了她。因为对他而言,努力生活、不懈追求并非全然没有意义,他愿意赋予其意义。

存在主义者可以自由地创造自己,通过与生活中的困难顽强斗争,以实现自身的价值。这一点,正如加缪在《西西弗的神话》中所描述的巨石困境。生存,或者说死亡的必然性是不可改变的,但生活本身并非是荒谬和徒劳的,其意义在于当下每一秒的过程。

钦哥为安然所做的一切,是基于一种不可能性之上的。他并非想要获得一个什么结果,而只是专注于当下的每一个选择,不计代价。可是到了成都之后,钦哥变了。因为并非每个存在主义者都能像萨特一样,用一生去过一种近乎实验性的生活。钦哥逐渐变得隐忍、妥协,甘于平凡。除此,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细节,那就是他开始每天买奖券,不再敢于依靠自己的行动去定义生活,而是期待并依赖一个外在物。

就如尼采宣布“上帝死了”一样,当钦哥开始怀疑自己赋予生活意义的能力,并试图从外在寻找一个关于自己的定义时,他就已经不再是那个可以为安然倾尽所有的存在主义者了。

反观剧中的咪哥、嘴哥甚至狗哥,他们对于所追求的女孩子都是有期待的,期待自己能和她在一起。这种期待,其实是一种意识所赋予的存在,或者说是一种基于存在的缺乏或缺失。也就是说,大部分人的意识会不停地把非存在,或者说缺乏的东西引入这个世界,因为他们想让自己有目的地做事情。用哲学词汇来描述,即“现象的基础是非存在而不是存在”。当一个人遇到一种情形时,往往会依从自己的欲望、希望、期望和意图来解释它,并设定一个目前所缺乏的东西作为目的。

例如,咪哥缺少的就是和陈圆圆在一起。这个期待走进的未来,赋予他现在的所有行为以意义。但如果超越了那个未来,人的希望就会落空,人就无法做到自我的同一。就这样,我们被来自未来、尚不存在的无尽的时间行程欺骗着。这就是关于人类境况最残酷的存在主义真相。

从存在主义的视角来冷静分析,我们在生活中见到过形形色色的人、经历过各种各样的事,为何偏偏会被电视剧中的钦哥所打动,难道不是因为他的热血、自由、奋不顾身吗?如果说最初的钦哥,就像年少时不管不顾、活在当下的我们,那么后来的他,是不是越来越接近生活中的你我?隐忍、妥协,顺从情势而没有多少热情去改变现状。

钦哥的行为方式和对生活的理解,符合存在主义的主要特点。和崇尚理智、冷静的分析哲学相比,存在主义是一种更生活化的哲学。一个人可以没读过任何关于存在主义的作品,但并不影响他(或她)践行这种理论。《风犬少年的天空》塑造了诸多个性鲜明的人物形象,存在主义者钦哥是其中最特立独行的一个。

(作者系清华大学人文学院哲学系在读博士生)

[责任编辑: 李姝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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