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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1年4月21日,香港文化中心大劇院,第十屆香港電影金像獎頒獎典禮正在如期舉行,當頒獎嘉賓王晶揭曉獲得最佳電影的是《阿飛正傳》時,坐在臺下的王家衛恍如隔世,他吻了自己的妻子陳以新,然後快步上臺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感謝:鄧光榮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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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鏡王之所以要首先感謝鄧光榮,是因爲他把影之傑公司的野心之作搞砸了,拿着四千萬港幣拍出的《阿飛正傳》上映後卻只收回九百萬港幣的票房,如此離譜的虧本,直接把老闆鄧光榮氣進醫院,而影之傑公司也因此元氣大傷,最終關門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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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王家衛在頒獎臺上的風光無限,鄧光榮卻在醫院的病牀上失魂落魄,他怎麼也想不通,爲什麼這部被稱爲天才的作品在票房上卻輸得一塌糊塗,主要是1991年,比鄧光榮更鬱悶的還有剛剛憑藉《英雄本色》系列和《喋血雙雄》晉升“暴力美學”大師的吳宇森。手握三千萬製作費的吳宇森,也在前一年拍了部讓自己和金公主虧到淚崩的電影。像《阿飛正傳》在金像獎上的大放異彩,吳宇森卻只收獲了一個最佳剪輯獎,更讓他感到諷刺的是,電影剪輯工作還是自己的老友徐克幫忙完成,這位剛剛擺脫過氣導演稱號,想要在港片市場大幹一番的“槍戰大師”,此時再次陷入了人生低谷,他無論如何也想不通爲什麼這部自己最滿意和最中意的作品也在票房上輸得一塌糊塗,而這部讓吳宇森終身抱憾的電影,就是我們今天要說的《喋血街頭》。2、

1990年,對於吳宇森來說是悲喜交加的一年,告別了自己的老友徐克,野心勃勃的吳宇森開始了在小熒幕市場的創作之路,在幕後金主、金公主的支持下,吳宇森創辦了屬於自己的電影公司,並準備用一部完全無視風格的大製作電影,與徐克的電影工作室分庭抗力,正如江湖人的較量要靠刀劍和槍炮,而吳宇森與徐克的角力就是一部震爍影壇的電影。爲了打響創業路上的頭一炮,吳宇森借鑑了恩師張徹當年根據清朝四大奇案改編的電影《刺馬》,並將自己兒時的成長經歷寫進劇本,不僅如此,吳宇森更是把視野給從香港延伸到越南,並加入越戰元素,希望通過此舉拉大電影的國際格局,金公主看出了吳宇森的勃勃野心,豪擲3千萬港幣來支持他的夢想,這樣的手筆也讓喋血街頭這,1990年最燒錢的一部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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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爲手握巨資的吳宇森會繼續啓用《英雄本色》老班底,但他寫完劇本後想到的第一個人,這不是老搭檔發哥,而是被王家衛評價眼睛會演戲的梁朝偉,剛剛拍完《阿飛正傳》的偉仔,此時正因爲王家衛的ng和刪戲,陷入到對自己演技的巨大懷疑中,不善言辭的偉仔回到家中對劉嘉玲哭訴道:王家衛好像不大喜歡我,但在吳宇森眼裏,偉仔卻是一位具備國際特質和巨大潛力的好演員,在這部電影中,偉仔飾演的是三兄弟中的阿斌,他在戲中能收能放,動靜適宜的表演,把人在極端情境下的心理狀態表現得淋漓盡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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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吳宇森對偉仔的發揮非常滿意,但梁朝偉自己卻不這麼認爲,在《梁朝偉:星河路上不了情》一文中曾這樣說道,當年偉仔在看完電影首映式後回到家中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哭了三天,原因是他覺得自己在這部戲中表演太過用力,導致演技上出現很多失誤,或許正是因爲對自己演技的較真,才讓他日後拿到五次金像影帝和三次金馬影帝,在當年巨星閃耀百舸爭流的黃金年代,留下了屬於自己的濃墨一筆。3、

1990年的香港演藝圈流傳着這樣一句話:“不要低估梁朝偉的歌聲,更不要低估張學友的演技”。吳宇森的這部“野心之作”,講述的是三個從貧民區長大的好友因爲誤殺被迫逃到越南從事走私活動,最後因爲一箱金子導致兄弟反目自相殘殺的故事,而這種講述小人物之間人情冷暖和市井氣息的題材。吳宇森想到的唯一人選就是歌神張學友,1989年憑《旺角卡門》拿到金像最佳男配的學友哥,正打算在小銀幕市場開疆擴土,爲了提升自己的演技,他對所有的角色都來者不拒。而正是無影已決,讓吳宇森看到他的天賦和無限可能,於是在這部劇中讓他飾演了那個爲了兄弟赴湯蹈火,最後卻被兄弟背叛暴走的阿輝和學友。而學友哥也沒有辜負吳宇森的信任,將吳氏風格中那份始終未變的兄弟情誼演繹得讓人心疼和動容,甚至個人覺得這纔是張學友從影生涯的巔峯演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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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是遺憾的是這樣一次演技炸裂的表現,卻只讓他拿到了金像獎影帝的提名,最終敗給了《阿飛正傳》中的旭仔張國榮,要知道這是學友哥一生中離影帝最近的一次,但這並沒有影響張學友對於演戲的熱愛,深耕影壇三十載。學友哥給我們塑造了無數個經典的形象,《黃飛鴻》中的齙牙蘇、《超級學校霸王》中的掃把頭、《東成西就》裏的洪七公,這一個個的角色見證了一個無冕之王的誕生,更是讓所有喜歡港片的影迷銘記了,華語樂壇有一個演技派叫張學友,他的這份灑脫和執着,正如他在電影中的臺詞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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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來說一下影片中飾演細榮的李子雄,或許很多人認識他都是源於《英雄本色》中阿誠,這位上世紀香港影壇反派人物的翹楚,比起後來的常威鄒兆龍更多了一份陰狠、奸詐,據說當年看過《英雄本色》後,香港影迷對於小馬哥有多愛就對大哥成有多恨,在這部電影中,李子雄飾演的細榮圓滑世故,爲了出人頭地不擇手段在金錢和權勢的誘惑下,可以隨時拋棄兄弟和友情,甚至是自己的命。在離開香港前細榮曾說過:“不想永遠做一個掃大街的兒子,他發誓總有一天要開着奔馳回來”。於是在越南面對兄弟和金子時,他聲嘶力竭地這樣說道:把金子放下,不然連朋友都沒得做!我當我自己已經死了,不想連金子金子也沒有。”他的貪婪導致了他對兄弟的背叛,一顆射入兄弟頭顱的子彈,最終讓他自己“喋血街頭”。講到這裏忽然想起電影最後的這個鏡頭,當年那條單車飛揚的街上,卻正上演着兩個曾經兄弟的生死追逐,曾經的歡聲笑語與如今的愁恨、憤怒交相輝映,將英雄的悲情和命運的無常刻畫得淋漓盡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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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0年,這部承載了吳宇森野心的電影正式上映,但讓吳宇森和金公主意外的是,這部耗費三千萬港幣的大製作電影卻只收獲了850萬票房,甚至被當年的影迷評價太悲傷看不到希望,這讓初次創業的吳宇森感到異常失落,甚至一度想要放棄槍戰片的題材,爲了彌補虧空吳宇森聯合好友發哥和張國榮,在兩個月內又拍了部《縱橫四海》,並以3390萬港幣的成績拿到了當年票房排行榜的第四名,這才讓自己度過了生命中的又一個帝國,還記得影片中有這樣一句對白:“這是什麼世界?這個世界是這麼亂七八糟的了”,或許我們欣賞阿B和阿輝的重情重義是因爲我們每個人更相信人。影片中犧牲的父親告訴他:有錢就夠,沒錢就下賤。正如我們小時候被太多的人告誡要光宗耀祖一般,於是我們努力學習、拼命賺錢,在出人頭地和金錢名利面前漸漸迷失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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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裏路上,忽然覺得吳宇森的電影真好,他在你心頭塞了一根細針,當時沒感覺、時隔多年才意識到那是真的疼,或許正因如此,1990年的影迷並沒有被這部影片打動,而30年後,這部電影卻成爲所有人心中的港片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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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的平遙影展上,賈樟柯邀請吳宇森在開幕式發言,這位71歲的老人哽咽的說道:“我拍了一輩子電影,現在過氣了,年輕人都不認識我,小賈還能記得我我很感動。”是啊,這位曾叱吒影壇、受惠於當年港片的黃金時代,也曾被時代裹挾的槍戰片大師,如今卻又要被新的時代所拋棄,他就像一個港片的守墓人,老態盡顯卻又深情款款,在古代俠士的行俠仗義精神快要蕩然無存時,用一部部電影教會我們如何獨自面對這世間所有的邪惡和背棄,至於所謂的票房和口碑我想這對於所有說港片哺育的老影迷來說,大抵已經沒那麼重要了吧,致敬吳宇森和那些曾經被埋沒的經典港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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