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者譚元元踩着光影步入舞臺中央。微風帶起輕柔的裙角和髮梢的羽毛,仙氣逼人。上週末,舊金山芭蕾舞團首席譚元元以“令人窒息的美”,颳起了一場《舞蹈風暴》。播出當晚,《舞蹈風暴》獲得同時段收視第一,“譚元元芭蕾好美”“全員首席”等話題迅速登上微博熱搜,《舞蹈風暴》第二季的豆瓣評分高達9.5。

近期, 《舞蹈風暴》 《舞者》《這!就是街舞》《起舞吧!齊舞》等舞蹈類綜藝爆款頻出,一批優秀的青年舞者“破圈”而紅,進入大衆視野。連帶着,“大部頭”舞劇市場也風生水起,上海出品的舞劇《永不消逝的電波》、芭蕾舞劇《茶花女》等全國巡演好評如潮,美輪美奐的舞臺呈現使慕名而來的觀衆感慨“不虛此行”。

記者發現,綜藝“出圈”帶來的網絡熱度與在舞劇舞臺攀登藝術巔峯的孤寂,曾讓有些舞者陷入兩難,也曾出現個別選手被流量裹挾着離開專業舞臺,一頭扎進女團選秀出道的現象。有意思的是,今年持續數月的劇場“冰封期”,成了舞者們自省的“冷靜期”與創作的“豐產期”。目前看來,多數“一舞成名”的青年演員仍舊選擇重回劇場,不少人已成爲了當下舞蹈演出的 “主力軍”。經過熱門綜藝和“爆款”舞段的淬鍊,他們紛紛表示,“出圈”只是被網絡“追光”瞬間照亮,藝術創作需要永不停歇的琢磨與創新,演員必須紮根舞臺,纔會有取之不竭的創作源泉。

從網紅“爆款”到舞臺精品,創作者對藝術的琢磨永不停歇

近年來,中國舞劇佳作頻出,伴隨着互聯網的傳播走進千家萬戶。在北京,中關村舞劇節以“破界·融合” 爲主題,打破藝術與科技、舞劇與城市、演出與生活之間的疆界。該舞劇節安排了9部經典中國舞劇的線下展演、10餘部國內外頂尖舞劇的線上雲播,帶來前所未有的舞蹈盛宴。上海歌舞團創作的現象級作品《永不消逝的電波》受邀參演,在天橋藝術中心呈現“舞劇中的中國骨氣”。在上海,舞劇《朱䴉》《花木蘭》《永不消逝的電波》《流芳》連番登場,均一票難求;入選“國家舞臺藝術精品工程”的舞劇《粉墨春秋》《一把酸棗》也將在年內與申城觀衆見面。

比舞劇更熱的是網絡上廣爲流傳的 “爆款”舞段,《永不消逝的電波》的選段《晨光曲》登上央視春晚,打動億萬電視觀衆;舞劇《杜甫》裏的《麗人行》相關話題僅抖音平臺的播放量就超過10億次。“網絡傳播最廣的舞段可能是最迎合大衆審美的片段,但它們不能代表整臺舞劇,不一定是舞劇中最核心的、最能代表主旨情感內涵的部分。”上海戲劇學院舞蹈學院副院長張麟建議網友們走進劇場,去了解舞段在舞劇中究竟發揮了什麼作用。上海歌舞團團長陳飛華則認爲,“出圈”是互聯網時代的產物,“舞蹈綜藝引起公衆對演員的矚目,舞蹈片段引發網友的偏愛和高度關注,說明全社會對舞蹈藝術的關注提升了,也說明院團的藝術生產指向性是正確的”。

從網紅“爆款”到舞臺精品,日臻完美的藝術品質來源於創作者不斷的磨礪。《麗人行》的動作看似簡單,但舞劇裏的每一個抬手、送腰、踢腿、扭胯都不是隨意編排。中國歌劇舞劇院青年舞蹈家郝若琦在《杜甫》中出演“妃”,並擔當《麗人行》領舞。爲了這段八分鐘的舞蹈,她排練超過一個月。單是表現詩中游春仕女“態濃意遠淑且真,肌理細膩骨肉勻”的慵懶之態已然不易,而編導對領舞者的要求更苛刻。郝若琦告訴記者,雖然《麗人行》表現的是“妃”的柔美,但她表演時心中卻裝着“後”的雍容,甚至“王”的冷酷。每次跳完《麗人行》,郝若琦都有一種虛脫感,“腿部抽筋,渾身大汗淋漓,體力、心力消耗就好像剛跳完整場舞劇”。即便如此,她仍堅持下臺後,不斷覆盤總結修改。“對着鏡子,從一個轉身、一個眼神開始調整,一點點摳細節。”在枯燥的反覆打磨中,她總能找到甘美的新鮮滋味。

不爲 “窗外風景”所迷,舞者應有更純粹的藝術追求

明明是足以坐上“風暴鑑證官”席位的“芭蕾女皇”,爲什麼要以選手身份參加綜藝節目?“太久沒有見到觀衆,迴歸舞臺,這是目前我最想做的事情。”由於疫情,譚元元已經7個月沒有正式登臺演出,這是她記憶中最久的一次“暫別”。回到中國,重歸舞臺,在這支芭蕾舞《歸來》中,43歲的譚元元用天鵝寓意自己,以 “一日是舞者,永遠是舞者”的執着展現高超技藝,讓所有觀衆動容。

“神仙打架”的《舞蹈風暴》成了“寶藏”綜藝,並摘得本屆上海電視節最佳電視綜藝節目獎。通過《舞蹈風暴》的鏡頭,郝若琦第一次以舞者本色,站到全國觀衆面前,《惑心》《門裏門外》《我贏了我自己》等精彩舞段受到網友喜愛。“電視節目跟劇場演出完全不同,更何況‘風暴’舞臺是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初入綜藝錄製現場,她有些惴惴不安,“互聯網是有‘記憶’的,每一段舞都會留存下來,不允許失誤。”郝若琦告訴記者,舞者們格外珍惜參賽機會,撲面而來的壓力反倒榨出了潛藏的每一分力量。

“綜藝給年輕演員許多機會,不同舞者、不同風格都值得被關注。”記者發現,因《舞蹈風暴》第一季走紅的舞者們大多已重回熟悉的舞臺,冠軍胡沈員的現代舞劇《流浪》在全國巡演,朱鳳偉參演的新舞劇《一場》日前首演,劉迦與青年舞蹈家謝欣共同奉獻現代舞專場《未·知》,郝若琦主演的舞劇《花木蘭》受到京滬兩地觀衆的熱情追捧,遼寧芭蕾舞團首席敖定雯、王佔峯出演的芭蕾舞劇《花木蘭》也在全國各地“綻放”。

舞者“出圈”後爲什麼不約而同地選擇迴歸劇場?上海歌舞團榮典·首席演員朱潔靜曾參加過 《舞林爭霸》《這!就是街舞》等綜藝,也經歷過一夜之間微博漲粉幾萬的爆紅。在她看來,電視綜藝、網絡平臺像是一扇窗,窗外是繽紛耀眼的風景。“如果你迷戀着窗外風景,盲目追求那種光芒,就一定不會滿足於窗,因爲窗是出不去的。你可能會下意識地去打開門,然後越走越快、越走越遠。當你發現身後有點黑、有點怕時,卻發現家已經遠去了。”朱潔靜說,“演員的藝術生命曇花一現,想要不斷創作新作品,就要紮根舞臺、紮根團隊,經過施肥、澆水的‘加持’,逐漸長成參天大樹。”

當下,青年舞者正迎來藝術生涯的高光時刻,綜藝與網絡推波助瀾,使未來擁有更多可能性。而對於真正優秀的舞者來說,他們的根仍在於舞臺,通過多年積累和沉澱以造就更完美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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