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最近的戰爭片,發現有很多“互文”的地方,可能是背後都站着一位管虎導演?

比如,《八佰》的最後一場戲是“過橋”,《金剛川》也在講“過橋”。

但這次,抗美援朝志願軍戰士們,不再如國民黨守軍那樣憋屈地退守,而是無畏地進攻!

橋的前端,就是金城前線,一旦橋這邊的援軍到位,就能一舉發起總攻,徹底打敗美帝國主義!

雖然都是“過橋”,但前者讓人哀傷悽惘,後者讓人熱淚交加。

《八佰》裏,有一個演員九霄,演一個街頭混混,親眼目睹了對岸將士的英勇作戰,被熱血感召之下,混混主動向青幫幫主請命去給將士們送電話線,槍林彈雨中一波三折地衝過橋,拼盡死前最後一滴熱血,扔出了電話線,然後他倒下,腦袋被子彈打穿。

《金剛川》裏,也有一個演員李九霄,長髮已然剪短,露出了五官乾淨的臉。這一次,他是志願軍步兵班長劉浩,一心想着過了橋,去金城,打最後一仗,爲死去的戰友掙一枚勳章,了卻心願。

但是“橋”總是過不去,一次次地被敵人的轟炸機炸斷,斷了修,修了斷,斷了再修,修了再斷……他一個憋不住,扛着一根大木頭衝到橋上想自己架,然後火光炸響,年輕人昂揚的身軀和身後那根長長的樹幹,在畫面裏定格,凝固成一尊碳塑雕像……

這一次,他立着。

《八佰》裏,還有一個貪生怕死的賬房先生“老算盤”張譯,他一路慫到底,雖然最後螻蟻一樣地逃出生天,但站在對岸的人羣裏,驀然回望時,這個機關算盡留得一命的男人,眼裏沒有一絲僥倖,盡是悵然。

《金剛川》裏,“老算盤”終於不再重複《八佰》的失落,這一次,張譯演到了自己歡喜的角色——高炮排長張飛,還擁有了一個在《攀登者》時期就結下社會主義兄弟情的官配CP吳京——他演高炮班長關磊。

至此,劉、關、張,桃園三兄弟湊齊。

但,關和張之間,這次沒劉什麼事情。

劉浩這位步兵班長主要在山頭蹲伏,CP火花只在炮兵連的關和張之間猛烈綻放。

張譯演的是高炮排長張飛,擁有三國英雄張益德同款名字,出場卻並不張揚,因爲他有一個比他張揚得多的手下:高炮班長關磊。

吳京演的關磊和他的壯碩體型一樣,站在那裏,就是三塊石頭壘出來的大哥氣質,並不服管。

倆人的身份一開始就錯位。

關班長原來不是班長,他是張飛的師父,手把手把張飛教出來的“老炮手”,業務能力第一,打飛機非常準。

排長原來也不是排長,因爲師父關磊在戰場上抽菸,被連長懲罰降了級,關排長才成了關班長,張班長也就升職成了張排長。

所以剛開始,張排長去給關班長佈置任務都是小心翼翼的,垮着肩,眼神弱小而無助,不敢正眼看着師父地傳達連長的指示:就2門炮,1號位炮手由我來,你去後面2號位。

2號位是隱藏炮位,相對安全。

1號位是C位擔當,負責吸引火力,責任大,危險也大。

站慣了C位,勇武強橫的關磊怎麼肯幹?

於是,師徒倆開始明爭暗鬥地搶C位“大戰”。

暗着搶、明着罵、撒嬌、利誘……關班長十八般武藝全上齊,全方位展示什麼叫薑還是老的辣。

張排長雖心有不甘,奈何爭不過師父,每次都是灰溜溜地被趕回2號炮地,喪得一逼,小眼睛裏時常透着糾結鬱悶之光。

看到關班長噼裏啪啦打中一架飛機,同班的戰友歡呼雀躍,揚眉吐氣,他在那摳搜搜地碎碎念,心疼所剩不多的炮彈,“可不敢胡來,這回是真打不着了!”

那畫面像什麼來着?老公在外大手大腳地請客喫飯拿訂單,小媳婦愁眉苦臉地盤算還有多少家底供當家的揮霍。

但心裏再多怨氣,手底下的戰士遞上來一根烤好的玉米,小媳婦自己喫了一半,還是要把剩下的一半包好,眼巴巴地送到1號炮地,給“當家的”遞上。

發現敵機有貓膩,情況不對,他甚至不用專門跑去1號營地,吹個哨子,當家的就能知道有危險,倆人槓槓的默契度啊,直接把哨音吹成了摩爾斯密碼!

這倆有多般配呢,一個豪橫攻,一個陰着受,同樣執拗,一般頑強,殘酷的戰火之間,一來一往的火花,卻讓人感受到了戰友之間別樣的柔軟。

官方對此有明確定義,吳京在接受媒體採訪時,解釋倆人的戰友情,“他倆用現代話講就叫CP,(表面上)一直在口舌之爭,我諷刺你,我挖苦你,我耍你,你寒磣我一把,但是背後引(藏)申(着)的意思都是,我要替你去死!”

是的,明着是搶C位,其實是搶自己擋在前頭的機會,讓對方保有更大存活的可能!

所以,當張排長意識到“關師父”犧牲的一剎那,他整個人都產生了巨大的變化。原本內斂、摳門的張排長正式化身張益德,體內的熱血被徹底激發,哪怕戰鬥到只剩一隻腳、一隻手,也要咬緊牙關,用火焰灼燒傷口,用牙齒咬住布條爲自己包紮止血,然後拄着木頭,掙扎到1號地,和天空上的敵人算一筆總賬!

這場張排長用殘缺之軀啓動高射炮,用斷肢瘋狂地敲打發射器,和敵人同歸於盡的戲份,是全片情緒最激盪的時刻之一。

因爲演得太投入,張譯一度缺氧暈厥。

導演又特意用了詩意手法,讓張飛坐在炮位上,屍身直接碳化,成了一座閃着金光的雕像,寓意這是血肉之軀鑄就的豐碑。

戲裏戲外,便有一種情緒交織,既爲慷慨犧牲英勇就義的英雄將士而激盪,也爲演員的精彩演出而感嘆:張譯這一次,應該也可以憑藉這個羣戲裏的角色,正式封神。

這次,他也要謝謝老搭檔吳京。

《金剛川》是一部羣像戲,用《士兵》、《對手》、《炮兵》三個篇章,從三個不同視角,講述志願軍戰士怎麼在敵人的猛烈轟炸之下修橋、過橋,最終完成反擊使命的故事。

張飛和關磊,只是《炮兵》這條線的主要人物,但也是最出彩的一對搭檔。

兩位演員在人物細節上的把握和對CP性格的立體塑造,讓這對師徒愛怨糾葛,火花四射,很大程度上彌補了電影“重要的事情講三遍”的結構造成的重複和憋悶,也爲最後《橋》一篇章裏突如其來的高潮戲打了個高妙幌子——觀衆還沉浸在倆戰友的熱血犧牲的感動中時,電影峯迴路轉,又把重心從“護橋”轉到最後“橋成”的一幕上,然後緊急收尾,對觀衆的情感衝擊力非常巨大。

雖然是匆忙之作,但能看得出來各種創作上的巧思。

這對關張CP,也該給個一等功的勳章。

說起來,實在很難相信,人到中年的吳京還能找到一個和他這麼有火花的張譯打組合,倆人這已經是第二次在大銀幕上“相愛相殺”,上一部合作的《攀登者》裏,兩個大男人之間的感情也是糾結非常。

倆人演60年代的國家登山隊隊員,一個叫方五洲,一個叫曲松林。方五洲在冰天雪地裏救了曲松林一命,曲松林卻恨方五洲恨得要死。

一別十三年,老隊員再次相見,他連個擁抱都懶得給他,只是伸出手,淡淡地叫了一聲:“方隊長”。

因爲當年登山過程中遇險,方五洲爲了救他,捨棄了唯一一部攝像機,以至於雖然成功登頂,卻沒有留下影像證據,讓第一次攀登珠穆朗瑪峯的壯舉備受國際輿論爭議。

凍掉了半個腳掌的曲松林此後鬱郁,不知心恨誰。

再次重聚,三名老隊員在食堂喝酒,曲松林舉起大瓷杯,對方五洲說,我敬你!我恨你!

然後一腔憤懣滔滔而下,把方五洲講得呆愣在那裏。

這場文戲是《攀登者》最好的一場。

遺憾的點也是,有這麼好的情感戲在電影裏,編劇爲啥還要畫蛇添足地給方五洲和氣象專家再編一段愛情,終致影片失格,讓這對“易經CP”沒能憑作品登頂。

但是兩位演員倒是在戲外擦出了愛的火花,當年還渾然不知CP爲何物的吳京,如今已經會官方發糖。

各種場合對張譯吹彩虹屁,最後喜獲張譯最大“粉頭”頭銜一枚。

一起比心拍愛的照片。

公開發表在一起我願意的宣言。

這次拍《金剛川》,吳京給張譯取外號,叫他“張再來”,因爲他每一條戲拍完,都會主動要求導演再來一次,精益求精。

他對張譯這個搭檔非常滿意,每天督促張譯健身,可憐張譯,晚上演完大夜戲,白天還要被“逼”着健身,每次都不情不願地跟着吳京進健身室,然後一個舉鐵,一個攤在體操墊上睡覺。

好不容易等吳京的戲份先殺青走人,覺得自己耳根可以清淨了,對方開始在微信裏對他奪命call,健身,健身,中年人要健身!

張譯吐槽:他都趕上我媽了!

導演管虎說他倆在現場演戲完全不需要考慮怎麼配合,因爲生活中兩人就是這個相處模式:見面互相逗互相貧,但裏子裏互相尊重互相欣賞,“所以他們完全是本色出演”。

慶幸的是,《金剛川》裏終於沒有男女感情戲。

好希望,這樣的“易經CP”還能再來個三生三世。

畢竟,好看的感情戲從來不分性別,唯在真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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