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转型看华坪
华坪，滇西北金沙江畔一个不太知名的小县。
2014年开始，伴随着国家煤炭产业政策的调整，曾经因产煤而辉煌一时的华坪，逐渐失去了原有的经济支柱，开始面临着“如何转型、怎样发展”的艰难而痛苦的抉择。
不仅如此，站在转型“十字路口”的华坪还面临着严峻的脱贫挑战。此前，因拥有煤矿资源，华坪并未划定为贫困县。但是，华坪的扶贫开发任务其实一点也不轻：全县曾经有10个深度贫困村，且部分贫困村的基础设施建设相对滞后，贫困人口一度超过1.7万人，2014年贫困发生率高达15.11%。当地干部曾坦言，没有相关扶贫政策，华坪的脱贫难度丝毫不亚于云南省内那些国定贫困县。
尽管困难重重，但华坪依然迈出了经济转型的坚定步伐。转型中的华坪，坚持走生态优先、绿色发展之路，短短几年就实现了华丽的转身——荒山成绿山，矿山成果山，河流浊水变清溪。就在今年10月初，华坪县成功入选生态环境部发布的第四批“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实践创新基地。
那么，“绿色”是如何融入华坪县发展的“血脉”，并成为当地经济发展的新“底色”？华坪的经验又能为其他资源枯竭型城市带来哪些启示？在华坪由“黑”向“绿”转变的进程中，农发行的政策性金融“活水”又是如何润泽这片土地的？带着这一连串的疑问，金秋时节，《金融时报》记者一行深入华坪的绿水青山寻找答案。
黑色“煤乡”变身绿色“芒乡”
晚熟芒果，让曾经以煤为生的重点产煤县转型为依托芒果致富的生态产业县，硬是将一座座黑煤矿山变成了花果山。
华坪县地处滇川两省交界、丽江市东南部，紧邻攀枝花市，属于金沙江干热河谷地区。得益于独特的气候条件，华坪有着发展晚熟芒果的比较优势。据当地人介绍，每年春夏，海南、广西的芒果相继成熟上市，但夏季过后，8月至10月份中国市场少有新鲜芒果上市，这时候，华坪晚熟芒果才闪亮登场。经过多年发展，华坪已经成为云南省最大的优质晚熟芒果主产区，被誉为“中国芒乡”。色泽鲜艳、果味浓郁、营养丰富的华坪芒果，成为了华坪“绿色食品”的一张亮眼名片。
在华坪县石龙坝镇芒果园区，华坪县常务副县长胡帮彬（左一）与当地干部在向记者介绍华坪芒果产业有关情况
秋分过后，《金融时报》记者一行来到华坪县荣将镇龙头村果子山，举目四望，漫山遍野都是芒果树。山间水泥路连接着各家各户的芒果地，清澈的河水在路旁的沟渠里流淌。在果子山观景台，印有“吉尼斯世界纪录——世界最大规模芒果种植园”的宣传牌十分醒目。
然而谁能想到，多年前的果子山是一座名副其实的“黑山”。华坪县常务副县长胡帮彬向记者介绍，果子山虽然叫果子山，但原来山上并没有果子，有的只是煤矸石堆与低产林地，大风刮来煤灰漫天。而且曾经的果园道路也是“晴通雨阻”的土石路面，一到雨季道路就泥泞不堪；部分果园没有水源，灌溉基本靠“天”解决。
“你再看今天的果子山，芒果树遍布整个山头，成了名副其实的‘果子山’，芒果种植区、生态隔离带逐步成型，并且空气质量、生态环境日渐变好。每到芒果成熟季节，前来这里体验观光的游客络绎不绝。”站在果子山里的一处果园内，胡帮彬向记者感慨道，早在上世纪90年代，政府便开始号召村民种芒果树，但那时的煤炭行业正值全盛时期，村民们还沉浸在采矿的热潮中，直到几年前煤炭热度退去，才逐步转型绿色产业。
在华坪由“煤乡”变为“芒乡”的背后，基础设施的不断完善是成功转型的先决条件。华坪县县长庞新秀表示，为积极引导群众在荒山、荒坡发展绿色产业，政府持续整合现有各类涉农资金，引进资本，夯实交通、水利、电力等芒果产业基础设施建设。据了解，眼下华坪县正围绕到2025年芒果种植面积40万亩、2035年芒果种植面积突破50万亩的目标，以“一县一业”创建为抓手，计划投资100亿元，着力改善芒果适宜区6个乡镇的道路、水利、电力、流通等条件，特别是改善沿江区域芒果种植水肥基础设施条件。
“为服务好华坪芒果产业基础设施建设的融资需求，农发行云南省分行充分发挥农业政策性银行职能作用，聚焦水利等农业农村基础设施重点领域和薄弱环节。”农发行丽江市分行副行长余朝青向《金融时报》记者表示，近年来，农发行累计投入贷款及基金22.8亿元，支持项目涉及腊姑河水库、务坪水库、马鹿水库、支渠修复、鲤鱼河河道治理、建制村村通道路硬化、人居环境改善、棚户区改造等。
记者一行调研农发行支持的华坪县务坪水库至石龙坝片区连通工程建设情况
在谈及果子山的水利灌溉时，农发行永胜县支行行长李建生向记者介绍，在农发行支持的腊姑河水库项目中，有一条全长37千米的双龙灌溉渠，将腊姑河水库引水至果子山，灌溉了芒果基地内约3.5万亩的土地，惠及和爱、折里、龙头三个村，村里受益果农近1800人，累计增收达1亿元以上。
采访中记者了解到，整个腊姑河水库建设项目，农发行始终积极提供信贷资金支持。余朝青告诉记者，于2010年开工建设的腊姑河水库建设项目总投资3.82亿元，其中项目资本金7700万元，上级补助及自筹1.05亿元，来自农发行的贷款支持2亿元。该笔贷款于2011年12月发放，于2017年3月顺利收回。
清洁载能撑起经济“半壁江山”
为华坪经济转型带来“绿色”的不止有芒果种植业，还有清洁载能产业——华坪通过打造清洁载能产业园区，将此前被大量“弃用”的水电资源提供给高耗能的光伏产品生产企业，最终实现用“清洁能源制造清洁能源”的目标。清洁载能产业成为“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念在华坪绿色转型中的又一生动实践。
云南水电资源丰富，但本省工业体系消纳能力有限，每年有大量弃水电量，仅丽江市2016年弃水弃电量就达196亿度。如何将水电资源合理利用并为绿色转型发展服务，成为政府颇费心机的问题。
转机出现在2016年。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因看中了云南的水电资源，2016年，单晶硅龙头企业西安隆基股份分别与丽江市人民政府、保山市人民政府和楚雄州人民政府签订投资意向协议，拟建设单晶硅棒/片项目。隆基股份主要从事单晶硅棒、硅片、电池和组件的研发、生产和销售，其生产的高纯单晶硅棒是太阳能电池的重要原料。隆基股份丽江生产基地选址在华坪，目前两个单晶硅项目已经在石龙坝清洁载能产业示范园内落地投产。
“隆基股份在华坪建厂实现了合作双赢。”胡帮彬向记者表示，一方面，华坪引入像隆基这样的制造业巨头可以消纳富余的水；另一方面，隆基利用更加廉价的水电可以大幅降低制造成本，且更加环保，将“清洁能源制造清洁能源”变为现实。
事实上，清洁载能产业对于华坪的意义远不止于此。记者拿到的一组数据显示，华坪工业经济的支柱已经由煤炭转变为清洁载能产业，清洁载能产业项目逐渐支撑起了全县经济发展的“半壁江山”。数据显示，2019年，全华坪县完成规模以上工业总产值58.6亿元，其中，隆基单晶硅棒等清洁载能产业项目实现规模以上工业总产值31.8亿元，占全县规模以上工业总产值的54.3%,比重同比上升了20.7个百分点。相比之下，原煤生产仅有48万吨，实现规模以上工业总产值2.9亿元，占比仅为4.9%，比重同比下降10.9个百分点。
华坪县委书记余丽军表示，近年来华坪工业经济发展一手做“增绿”加法，一手做“去黑”减法。一方面，华坪持续打造“绿色能源牌”，建设全省清洁载能产业示范基地，大力发展清洁载能产业；另一方面，坚持矿业转型、矿山转绿、矿企转行、矿工转岗的“四转”煤炭产业发展模式，全县煤炭行业退出产能366万吨，25家煤炭企业和4.6万余名煤炭从业人员转行转岗发展绿色产业。
而华坪清洁载能园区从蓝图变为现实，从一片荒山变成初具规模的现代化工厂，农发行的资金“活水”起着重要作用。“为支持华坪发展绿色能源产业，农发行的贷款投向了清洁载能产业园区建设PPP项目。”行走在石龙坝清洁载能产业示范园内，农发行丽江市分行信贷与风险管理部高级主管和春发向记者表示，该项目建设包括丽江隆基硅材料公司职工宿舍、食堂项目，清洁载能产业园区标准化厂房建设基础处理工程、后续标准化厂房建设项目以及园区晶硅支路、园区主干道路工程等。
“今年7月，农发行云南省分行再次向华坪县园区建设投资有限公司发放产业扶贫贷款1.1亿元，目前已累计投放5.1亿元，为华坪清洁载能产业园区各子项目的有序建设提供了资金保障，有效推进了园区全面复工复产和华坪县产业经济转型升级。”农发行云南省分行扶贫业务处副处长李燕涛向记者表示。
实现绿色发展与脱贫致富良性循环
人不负青山，青山定不负人。
当绿色经济成为华坪经济发展的“主色调”后，“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扶贫效应自然也就显现出来。近年来，华坪实现了生态环境修复、环境质量提升和群众脱贫致富的良性循环。据胡帮彬介绍，现行标准下华坪县的贫困人口累计脱贫16091人，连续5年年均减贫3200人以上，贫困人口减少94%，贫困发生率从2014年的15.11%降至2019年的1.03%，贫困乡、贫困村全部出列。
种芒果是荣将镇龙头村贫困户向世菊脱贫增收的主要方式。她告诉《金融时报》记者，以前种玉米、在外打工的收入都太低，缺乏技术的她成为了建档立卡贫困户。2017年，在政府帮助下，她免费拿到了种苗、学会了技术，开始种植芒果。由于目前家里两亩地的芒果树属于投入期，今年卖果收入并不多，但等到盛果期后，预计收入将有大幅提升。
在龙头村13组村民陈代华看来，种芒果则为他带来了致富的奔头。“多亏了政府帮助，现在果子山的沟渠多了，路也好走了，芒果种得出来也运得出去，如今我们只管安心种好芒果就行！”陈代华向前来采访的记者一行表示，之前他开过拉煤货车、做过小本生意，而现在，家里86亩芒果地的收成才是他最关心的事。当问及今年收入时，他面带笑容说，“现在园里还剩下5万斤挂果，如果顺利卖掉的话，再加上之前的60万元卖果收入，今年能净赚20万元。”
记者一行来到荣将镇龙头村村民陈代华家的果园，他在向记者介绍今年芒果的收成
事实上，芒果产业已经成为华坪村民脱贫致富的“绿色银行”。数据显示，2019年，华坪县芒果种植面积达37.8万亩，居全国第三，云南省第一，芒果产量31万吨，产值22.8亿元。通过企业+合作社+农户的发展模式，直接带动709户贫困户每年户均增收5000元以上。
清洁载能项目的扶贫效益同样明显。农发行永胜县支行副行长肖国斌表示，华坪清洁载能产业园区为企业发展提供了良好环境，而企业通过发展带动了周边贫困户就业，实现了产业发展与脱贫致富相结合。就隆基公司一家就带动建档立卡贫困户就业117人。
农发行丽江市分行副行长余朝青（右一）在向记者一行介绍华坪县芒果小镇规划布局
“为进一步增强华坪县经济活力，加大力度支持县域脱贫攻坚，农发行将继续发挥好农业政策性银行优势，在服务‘三农’上继续下功夫。”余朝青表示，将创造条件加快华坪县芒果小镇、华坪清洁载能产业园区、华坪县乡村振兴、华坪务坪水库至石龙坝联通与鲤鱼河上游治理工程等项目的贷款资金投放，继续发挥好农发行“当先导、补短板、逆周期”的积极作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