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日昌出任江苏巡抚时,张朝栋为藩司,勒方锜为臬司。一省之中巡抚最大,其次是管钱谷赋税的藩司,再其次是掌刑名的臬司。与巡抚一样,藩臬二司皆有单折奏事的权利,学政也有这个特权。除此之外,其余地方官员都要通过上司转呈,才能向朝廷上书言事。

某日,正值春暖花开,风景不恶。苏州织造设宴邀请张朝栋、勒方锜两人赏花饮酒。酒至半酣,巡抚衙门的巡捕匆匆赶来,说丁中丞有要事请二公过府商量。作为主人的织造挽留说:“想必无甚大事,等宴席终了再去不迟。”话刚说完,又接二连三地来了数名听差,催促说:“中丞大人已经开衙升堂,坐等两位大人。”

张、勒见事情紧急,不敢逗留,向主人告罪赶往巡抚衙门。到了抚署只见丁日昌端坐堂上,听差们左右排列于堂下,台阶前站着四名刽子手。两人见此阵仗非常吃惊,打听中丞为何如此大动干戈。听差说,中丞要杀常州知府吴坤元。

原来,就在前天,丁日昌飞檄传令命常州知府吴坤元拆除某处水坝。上午传达的命令,到了下午不知什么缘故,忽而反悔,派人去追回成命。等后面的信使气喘吁吁赶到常州府,水坝已经被拆掉。丁日昌大怒,认为吴坤元有意作对,便派人将他拘捕入狱,准备定罪诛杀。此刻,召见藩司、臬司正是要走杀人的流程。

等到叙礼依次坐下后,丁日昌示意听差将吴坤元的卷宗送给勒方锜,让这位通省最高的刑名官员圈诺画押。勒方锜信手翻阅一会,头也不抬的说:“按大清律例,吴某人罪不至死,属下不敢苟同中丞的意见!”丁日昌闻言有些生气,提高嗓门逼问说:“如果我非要杀他呢?”

勒方锜亦大声反驳说:“即便杀一普通百姓,尚由本司按律例定罪方可。何况杀一四品知府?中丞必欲专杀,那就上书朝廷奏请裁掉臬司一官。不然,决不能杀!”张朝栋也厌恶丁日昌越权行事,在旁帮腔力争说:“我赞同勒大人的看法,吴某人不能杀!”

丁日昌大怒,愤愤地说:“一省之中我最大,你们安能阻挠得了我?”当即下令将吴坤远绑缚到菜市口斩首。眼见丁日昌如此专横,张、勒二人齐声说:“既然中丞执意要杀人,无论后果如何,两司不担其咎!”随即告退而出。

离开巡抚衙门,勒方锜对张朝栋说道:“巡抚妄杀下属,按律例你我两司都会有严厉处分。何不提前拟好奏折,等人头落地时,我们就加急上奏朝廷,可以减免罪过!”商议妥当,两人匆匆回府,请文案草拟奏章。

丁日昌原本想着以权压人,结果却被闹得下不了台阶。恼怒间又见张、勒两人拂袖而去,料定他们回去肯定会借此事弹劾,心里逐渐有了惊惧之意,再没有杀人的胆量,吴坤元因此得活。

事后有人探知此案内幕,实际上常州的这座水坝严重影响民间灌溉,早就应该拆除,丁日昌的做法也是顺应民意。只是等他拆除的命令下达后,仓促间接到朝中大员的书信,让他阻止拆坝一事。丁日昌素来喜欢结交权贵,然而水坝已除,必定得罪于人。故而准备把常州知府吴坤元当作替罪羊杀掉,以此取悦权贵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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