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道光年間的一天傍晚,古城蘇州上空烏雲密佈,瞬息之間風雨大作,電閃雷鳴。專諸巷口有一李姓人家,戶主李南是一個秀才,以教私塾爲生。這天夜裏,李南外出辦事未歸,李秀才之妻楊氏入睡不久,就被霹靂雷聲驚醒。

丈夫半夜未歸,大雨和雷聲讓楊氏膽戰心驚。楊氏起牀披衣走到前院,想看看丈夫是否回來,恰好在一道閃電照耀之下,忽然看見一個像雷公模樣的怪物出現在院子裏,怪物面目猙獰,迅速拉開房門,揚着兩個翅膀飛奔離去。這一幕發生在眨眼之間,楊氏嚇得目瞪口呆。

片刻之後,楊氏回過神來,她仔細一看,發現丈夫李南滿臉血污,腦門正中有一個半寸多寬的血洞,腦血噴湧而出,任憑楊氏如何呼喚,李秀才已經無法回答,氣斷身亡了。楊氏見到丈夫突然死在眼前,當場痛哭。

李母聽到楊氏的哭聲急忙進來詢問,見兒子死在庭院之中,雨水打溼了屍體,撫屍痛哭不止。李母悲傷地說道:“我兒子平時循規蹈矩、小心謹慎,爲什麼遭此報應?”哭罷,李母接着說道:“家中沒有積蓄,如今又突遭此大禍,且不說今後我們會被餓死,眼下如何籌備喪葬的費用?”婆媳二人悲痛欲絕,不知該如何是好,守着李秀才的屍體哭到天亮。

第二天,街坊鄰里知道李秀才夜晚斃命後,都紛紛傳言李秀才被雷擊中而死。一時之間,雷神殺人的說法傳遍了大街小巷。李母與楊氏兩個女人手足無措,只得暗自落淚傷心,自怨命運不公。就在此時,鄰居中有一人走了出來對李母和楊氏說道:“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就算是過路人也會傷心。天氣溼熱,當務之急是趕快辦理喪事。”

李母和楊氏抬頭一看,見是鄰居青年薛楊禮。李母和楊氏一聽鄰居如此說,又想起家中貧困,於是不得不再次暗自傷心起來。薛楊禮見狀,又說道:“我知道你們家中沒有現錢,我們可以幫助。要不然,要鄰居幹什麼?”說罷轉身走出,很快就從家中取來三十兩銀子交給李母。

薛楊禮對李母說,這30兩銀子大體上能辦理好喪事。他不需要李家償還利息,只要有個借據,約定個日期償還銀子就行。李母和楊氏如獲救星,當即向薛楊禮表示道謝,親自在借據上摁了手印。隨後,薛楊禮果然說到做到,爲李家操辦喪事,直到入殮之後,才離開李家。李母、楊氏再三感謝,感謝他在李家危難時伸手相助。

李秀才死後,李母、楊氏無依無靠,生活更加艱難。時至隆冬,楊氏還穿着雪白的麻衣。年前借據也已經到期,薛楊禮如約前來討要銀子,李母哭着請求寬限,家中實在無法週轉。薛楊禮見狀,將償還日期推遲到明年夏末,又多給李家半年時間,且也不加利息。

過了半年,期限又到了,薛楊禮再次登門索要債務,李母又請求延期。薛楊禮此時面露難色,但見李家如此情況,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好對李母說年底再來一次,到時候請李母想辦法將錢款還上,時間拖了一年又一年,他自己也需要這筆錢。

李母聽罷,感恩戴德不已,親自送薛楊禮出門。

到了年底還債前夕,李母省喫儉用也只籌到了三分之一的錢款,根本無法還清薛楊禮的欠賬。就在她爲此擔心和煩惱時,村中有一個專門給別人出主意的人劉三登門拜訪了,劉三告訴李母他知道了李母的難處,但眼下欠債還錢,天經地義,薛禮楊不日就來索要錢糧,這該如何是好?

李母聽罷,正好說中了傷心事,於是忍不住落下淚來。劉三告訴李母,傷心解決不了問題。眼下有一法子倒是可行,但不知道李母答應與否。李母於是便問有何辦法?劉三告訴李母,薛楊禮獨身多年且家境富有,何不如把楊氏嫁給薛楊禮爲妻,這樣一來債務得還,薛楊禮還會爲李母養老送終,這一來豈不兩全其美?若李母願意,他願意前去說服薛楊禮娶了楊氏。

李母聽罷,潸然淚下。於是便入室與媳婦商量,楊氏一聽,淚流不止。良久之後才說,“若薛楊禮能遵守承諾,倒也沒有什麼可說的,嫁給他也沒有什麼不可以。”李母於是出門把楊氏的話轉告給了劉三,劉三聽了當即去找薛楊禮。

幾天之後,劉三帶來了薛楊禮的會話,順便帶來了薛楊禮的聘禮。又過了幾日,薛楊禮帶着彩轎一頂和便轎一頂前來,薛楊禮當着李母之面燒燬了借據,彩轎迎回了楊氏,便轎帶回了李母。

李母和楊氏到了薛家之後,起初薛楊禮還能禮敬有加。日子久了之後,漸漸發現薛楊禮像變了一個人,整天在外爛賭成性,且流連青樓酒肆,回到家後還屢屢對楊氏拳腳相向,李母也多次受其白眼。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李母和楊氏頓時覺得後悔不迭,但也無可奈何,只得默默忍受。

一天晚上,薛楊禮外出飲賭,楊氏獨坐房中,忽然聽到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好像有隻老鼠在一個箱子裏追逐打鬧一般。楊氏生怕老鼠咬壞了東西,於是連忙尋聲找去,發現在一個隱蔽的牆洞裏有一隻皮箱子。楊氏搬來凳子爬上去將皮箱子拿下來,打開箱子準備驅趕老鼠。

楊氏打開箱子之後,卻被眼前的一幕驚得目瞪口呆,只見箱子中有一張雷公的面具,青面獠牙的雷公面具相當猙獰可怕,還有一雙栩栩如生的翅膀,在面具和翅膀底下,有帶血的斧頭、鑿子。楊氏見到雷公面具,頓時想起了雷雨交加那夜見到的雷公,心中頓時明白了一切。

楊氏立刻叫醒李母,二人帶着箱子連夜離開了薛家,向左鄰右舍揭發薛楊禮的罪行。鄰居們聽罷都非常憤怒,於是抬着裝有證據的箱子到縣衙告發薛某。縣令見有人狀告薛楊禮於是便派人連夜將薛楊禮從賭場中抓回,升堂審訊。

薛楊禮被押到堂上,卻絲毫不肯承認罪行。縣令下令重責20大板,又讓楊氏與他當堂對質,當薛楊禮看到箱子裏的雷公面具時,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一般癱軟在地,交代了所有罪行。

原來,薛楊禮垂涎楊氏已久,苦於沒有辦法除去李秀才。那天晚上,趁着雷雨掩蔽,薛楊禮在得知李秀才外出後,提前潛入李秀才房中,尋找機會殺死李秀才。李秀才果然於半夜回到家中,走到庭院中時,薛楊禮裝扮成雷公模樣衝到李秀才跟前,李秀才不明所以,當場嚇得愣了原地,薛楊禮用斧頭和鑿子擊打李秀才頭部,直接導致李秀才身亡。

殺死李秀才後,楊氏聽到些許動靜出門,正好見到了薛楊禮假扮的雷公,薛楊禮並未察覺楊氏看到了自己。他在黑夜中從圍牆上跳下,逃離了李家。之後,薛楊禮假借幫助李家爲由,給李家借了30兩銀子。李母無法償還銀子,薛楊禮隨後指使劉三前去出主意,讓李母將楊氏嫁給他。如此一來,他便能合理合法地得到楊氏。

此案真相大白,衆人聽到結果譁然一片,原來平時老實且熱心助人的薛楊禮,不過是個心狠手辣的僞君子,他的一切熱心助人的行爲都是裝出來的。縣令隨讓人給薛楊禮套上鎖鏈,戴上雷公面具,腋下插上翅膀,讓他手執斧鑿,牽出遊街示衆。遊遍六門之後,薛楊禮被押送法場,斬首示衆。劉三以通謀殺人罪,充軍邊疆。

薛楊禮殺死李秀才,斷絕了楊氏與李母的生路,薛楊禮家產一半抵給了楊氏和李母生活,一半交由薛家處理。幾年之後,李母重新爲楊氏招了一個上門女婿,楊氏與李母過上了新的生活。

自此,道光朝雷公殺人案,宣佈結案。

參考文獻:《折獄龜鑑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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