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调皮”二字来形容苏轼多数人会没意见,但说辛弃疾调皮,很多人该觉得奇怪了。咱们的词中之龙不是半生罢官赋闲,沉郁得很吗?话虽如此,但辛弃疾其实是一个能把不堪的人生,活成一场生命的盛宴的人,而偶尔的一点点调皮,则是他内心纯真的体现。

正是因为有这种小调皮,所以他才能发现藏在平凡生活里的美好,写出“最喜小儿亡赖,溪头卧剥莲蓬” ;正是因为这种小调皮,所以他能会在醉酒后写下“只疑松动要来扶,以手推松曰去”。这些小调皮,让他的词作变得更有意思、更耐人寻味。

而当这种小调皮用在写爱情词上,画风则变得很不一样,比如本期要和大家说的这首《水龙吟·昔时曾有佳人》。“水龙吟”这个词牌是辛弃疾很擅长的,他一连写了几首,基本上都是沉郁不得志之作,唯有这首是正儿八经的谈爱情,我们来读一读:

昔时曾有佳人,翩然绝世而独立。未论一顾倾城,再顾又倾人国。宁不知其,倾城倾国,佳人难得。看行云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下、襄王侧。堂上更阑烛灭。记主人、留髡送客。合尊促坐,罗襦襟解,微闻芗泽。当此之时,止乎礼义,不淫其色。但啜其泣矣,啜其泣矣,又何嗟及。

辛弃疾写词爱用典故,这首词也不例外,但这次用的典故其实并不生僻。用了宋玉《高唐赋序》中的一个很有趣的典故:传说楚国一个大王十分英俊,深得女子们爱慕。一日他游览高唐等地,累了后就地小憩了一会儿,于是做了个美梦。梦中一位自称是天帝小女儿的神女称十分喜欢她,愿意自荐枕席和他在一起。分别后,神女让楚王以后可来巫山找她。

大家一看就知道这只是一个传说而已,但由此便产生了“巫山云雨”这个典故。辛弃疾在这首词中,就借用这个典故,写出了一位痴情女子遇上的糟心事。这位女子主动投怀送抱,却遇上正人君子,被对方拒绝,调皮的辛弃疾便写了这样一首词来笑话她,令人捧腹。

词的上阕写的全部都楚王和神女的典故,用极精炼的语句,把这个传说重新说了一遍。通过这几句话,其实我们看不出他对神女是褒还是贬。

词的下阕写的则是现实中他遇到的这位女子,她也学着神女主动了一回,这段描写是很生动的。但辛弃疾用词是很有分寸的,这几句多一分则显俗气,少一分又不对味。但这位女子却没神女那样的好运气,她遇到了一位“止乎礼义”的君子,失败了。最后落笔处,写她被拒绝后的伤怀。连写两遍“啜其泣矣”,可见女主人公的伤心。至此,全词戛然而止。纵观这首词,是句句调侃,太调皮了。

很多朋友不明白,辛弃疾为何要写这样一首词,好像只是一时的调侃,并没有什么意义。但事实上,这首词并不简单。看似通篇在写女子的自作多情,其实又何尝不是暗指自己的无奈。半生被贬,但却一直不死心,渴望再被次起用。他曾多次上书,但结果都是石沉大海。他对朝廷的这番“衷情”,又何尝不是错付了呢?

传说中的楚王能和神女在一起,其实是心意相通的,所以虽初见,仍能在一起。而现下这位女子本也是一片痴情,却落得独自哭泣的下场,原因就在于她和君子本质上是无法互相理解的。在君子看来,她所有的痴情都不过是因为女德。一场爱情是成为美谈佳话,还是成为人家的笑柄,其实很多时候就是看结果来的。看似词人是在笑话女子,其实何尝不是一种自嘲。

不同的是,女子在爱情中受挫了,总归是知道醒悟的,可他自己却一生不改初心,临终仍喊着要杀敌于阵前。

这首词在辛弃疾平生的600多首作品中,是很冷门的,水平也不算高。但每每读它,笔者都能感受到一股彻骨的无奈。那“醉里挑灯看剑”的词中之龙,终究是被那个时代所辜负了,一声叹息。这首词大家喜欢吗?欢迎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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