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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周曉莉

來源:盒飯財經(ID:daxiongfan)

一、二、三,上鍊接!全網最低價。

以上話術,只要你打開過淘寶、抖音、快手或是任意一個其他直播平臺,應該都很熟悉,儼然已經成爲一種肌肉記憶。

成立剛半年多的直播公司星空野望,被一家以特種電纜爲主營業務的上市企業尚緯股份以近6個億收購了,該公司最有價值的資產,就是羅永浩。這位連續創業者命運的大逆轉,成了直播大時代的最好註腳。

2020年是直播之年,隨着此前已經有了積累的淘寶主播李佳琦、薇婭的無人不知,到老鐵666快手一哥辛巴,頭部主播佔據着網絡絕大部分流量池,這個行業看起來水大魚肥,但在看不見的角落,還擠滿了帶不出去貨的小主播,坐在狹窄的直播間,即使喊破了喉嚨,也迎不來銷量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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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催熟代播機構,雙十一的鏖戰

加油,尾款人。

今年雙十一足夠讓人暈頭轉向,很多人都還沒有想好東西要買什麼,雙十一的第一波預售竟然就結束了。10月21日雙十一直播帶貨大戰正式開始,活動當天,李佳琦和薇婭雙雙登上熱搜。李佳琦從20號晚上6點半就開始直播到凌晨兩點,零點的時候爲了提醒粉絲搶最大力度的優惠,甚至敲鑼打鼓。

根據《南方日報》的相關報道顯示, 10月21日凌晨1點半薇婭與李佳琦的直播間人數,分別高達1.3億和1.5億——中國的互聯網網民也不過9億而已。

像李佳琦和薇婭這樣的頭部直播,坑位費一般要幾十萬起步,抽成基本在百分之十五到百分之二十左右,牌子越小抽成越多,最多可達到百分之四十,也就是說,賣一件商品他們就能拿到近一半的銷售額提成,在食品方面,因利潤有限,抽成可能會低一些。佳琦和薇婭兩人最終的成交額分別是33億和35億,如果按照以上的抽成比例來看,收入可觀,還不包括坑位費。

但需求那麼大,卻只有一個李佳琦和薇婭,這時候代播主播也就應運而生了。他們大多並不來源於品牌方,而是直播間更隱祕的角落,這就是代播機構,可以提供從臺前到幕後,運營策劃、場控主播、設備等一條龍服務的代運營,實際做的是一個to B生意。

微博芒種故事拍攝了一個關於雙十一電商主播的紀錄片視頻,記錄了他們在11月1號,也就是雙11活動前夜在做什麼。其中一名主播說每當零點鐘聲敲響,感覺就像在跨年一樣。當記者問到主播們對雙十一的感受,大多數主播稱太恐怖了,因爲爆炸刷屏,需要隨時調整好自我狀態。

有的主播在11.1日前夜只睡了兩個小時,第二天照樣打雞血般白天和夜間連軸轉直播。當記者問到現在感覺累嗎?面向鏡頭的主播微笑着表示還好,“因爲處在一個很興奮的狀態”。

代播主播在加入公司之前,大多有一定的人氣積累,來到公司還要進行相應的訓練。外人在鏡頭裏看到的主播永遠是笑容甜美、妝容精緻,但主播們每一天時間都排的特別滿,連喫飯休息都有特定時間。一天工作的起始時間通常從中午12點到凌晨12點甚至2點,這個行業,越夜越忙。

代播主播小甲向盒飯財經透露,平時直播間人氣還OK,但越靠近雙十一,人氣就越蕭條。11.11箭在弦上,越來越難和頭部主播競爭流量,進入11月份以來,李佳琦和薇婭等大號每天都在直播,他們會提前在微博預告下一場帶貨類別,零食場、美妝場、小家電場等等, 90%的流量都集中在他們身上,留給自己的還有什麼呢。

“現在最苦惱的就是沒有自己的供貨渠道,拿不到全網最低價,看直播的人都是想在雙十一拿到最大優惠,怎麼比得過李佳琦呢?“所以就只能另闢蹊徑賣一些小品牌的貨,這樣就避開與大主播撞貨,若這時再去賣大品牌的貨,就是找死。”小甲說她這會賣的貨基本是牙膏、洗面奶、沐浴露之類的清潔用品,也摻賣一些類似網紅螺螄粉、自熱小火鍋等標品。

最近小甲直播時間定在內場播3個小時,再到外場播6個小時。進入11月以來,代播公司每位主播都異常忙碌,幾乎所有精力都撲在雙十一上,甚至有不少同事徹夜鏖戰乾脆直接睡在公司。她們每位代播主播都承接着大量任務,通常每人一天要直播兩場,白天場和晚上場,對帶貨主播來說,一天工作12小時甚至更久已是常態,並不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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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部網紅尚摺疊,腰部主播恰飯難

今年雙十一戰場,淘寶直播是最受矚目的一個。直播官方數據顯示,經過3年發展,淘寶直播2018年帶貨超過1000億,同比增速近400%。同時,平臺專業直播數量也在迅速增長,每月帶貨規模超過100萬的直播間有400多個。淘寶直播負責人趙圓圓稱,未來三年,成交將通過5000億。

但帶貨網紅更迭也非常快,比如淘系的上一代網紅張大奕,作爲曾經的頂流,現在被甩出去很遠。張大奕早在2016年就曾試水直播,2016年6月20日張大奕淘寶直播兩小時,賣了2000萬的貨,客單價接近400元,帶貨能力不俗,不過這種模式給她本身帶來挺大壓力。

2017年雙12前後,張大奕在接受媒體採訪時提到“直播有點累”,表示 “比拼時長的直播模式會讓大家產生審美疲勞,我覺得雙十二之後,這個模式會有改變,因爲直播的轉化率在降低。”

然而對直播帶貨的輕視讓張大奕錯過了這趟車,即使她不斷追趕,但與李佳琦、薇婭的差距已經無法挽回。2019年“雙11” 預售當天,薇婭熱度值55576萬,位列第一,李佳琦熱度值33658萬,排名第二。張大奕雖位列第四,但熱度值與排名第一的薇婭相比甩開了20多倍。

有數據稱,90%的MCN是賺不到錢的。

2018年抖音火起來的停車場視頻女孩溫婉,憑藉一條僅僅10秒的停車場手勢舞火遍全網,但兩年時間過去了,快被互聯網遺忘。

曾經的頂流尚且如此,而無論淘系,還是抖音快手上成千上萬的素人主播,恰飯只會更難。一名MCN機構的主播告訴盒飯財經,他們根本接觸不到商家,所有的選品都是MCN選好,他們就只有賣貨這一環而已。

在MCN機構,有太多主播賣着相同的貨品,選品並無差異,就導致這些主播的流量圈層很小,直播間極少有人會全程看完,大家對於大多主播賣的相同商品並無興趣,如果主播本身口才或是個人魅力不突出,觀衆就會瞬間滑走。最後何止賣貨,就連直播間的人氣都攢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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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李佳琦化意味着無法成爲李佳琦,被“內卷化”的小直播

以淘寶直播來看,雖然店鋪自播場次佔比已達80%-90%,但其轉化效果與頭部達人相差較大。目前尚未出現現象級的店鋪自播,達人記數據顯示,榜單前100的賬號中,店鋪賬號的月均直播次數遠高於達人主播,但其效果指標與達人主播相差較大。

據艾瑞諮詢一組數據顯示,2020年電商型MCN機構中,淘寶直播和快手中MCN機構幾乎均等,抖音與前者相比存在差距。

新月是某平臺一名MCN簽約主播,她之前的工作是商場導購,辭掉了老家的工作來到杭州,至於爲什麼來杭州,新月說因爲杭州是離電商最近的城市,也是最能實現夢想的城市。而對於爲何轉行做主播,她稱是看到了主播的機會,某天在刷快手時,發現裏面太多素人直播,當時就想要不也試試吧,畢竟李佳琦曾經也是一名化妝品導購。

但進入直播間的新月不太自在,首先坐在鏡頭前直播和她平時面對人並不一樣,在攝像頭面前與場外觀衆隔空對望,新月覺得十分尷尬,語氣很難轉換自然。當她奮力介紹產品時,直播間的觀衆就會拋出一系列關於產品的問題,新月試圖一一解答,但每次總有接不住的時候。對新月來說,這中間如何控制話術,如何顯得真誠,始終是門玄學。

新月告訴盒飯財經說,自己在直播時曾翻過車,現在面對直播還會忐忑。雖然自己在抖音上也幾十萬粉絲,但經常直播在線人數僅僅百人,且尷尬的是直播沒多久人數大量掉線,直播間沒多少人,還賣什麼貨啊。

現在的新月抗拒鏡頭,她坦言現在面對鏡頭就慣性般擺出笑臉,賣力爲產品“表演”。但對於她這樣的小網紅來說,每當說出一二三上鍊接的環節,極沒底氣,李佳琦薇婭說出這句話時,鏈接可以很快秒售罄。但當從她嘴裏喊出來時,只能加劇尷尬。看着零散的銷量,她如坐鍼氈,承受着如何向商家交代的風險。“本來賣出去的貨就不多,若再有比較高的退貨率,那我直播的意義是什麼?”新月頗爲無奈。

除了簽約MCN機構的主播焦慮,自己單幹的主播同樣焦慮。自從抖音小店不再限制 30 萬粉絲纔可開店後,小莫也開始在抖音帶貨,小莫的抖音平臺有近20萬粉絲,雖然體量不及大主播,但自己做不會被MCN機構束縛,時間相對可控。小莫平時發在抖音精良製作的短視頻,讓她的作品收穫大量點贊,小莫本以爲直播也應如此。

但現實總是很骨感,每次直播,在線觀看人數只有區區幾十人,其中部分還是鐵粉追隨,剩下的大多通常是無意劃到直播間,而後秒退。苦於直播間人氣稀落的小莫一度嘗試,從最初的單純嘮嗑,到唱歌,再到讓觀衆點歌,以及在直播間和粉絲互動做遊戲等都有嘗試。

小莫向盒飯財經坦言其實她並不擅長與粉絲互動,本身話很少,之所以硬着頭皮在直播間一坐就是數小時,都是爲了積攢人氣帶貨。小莫在東北某縣城做着一份文職工作,每月不到3000元的薪水,生活倍感乏味,想要改變,靠着會點寫作可以寫腳本拍視頻,於是選擇了從短視頻切入,但由於粉絲量不多,基本沒有廣告主找上門。於是,小莫想到了直播帶貨。

小莫每週三、五、日準時晚上8點鐘開始直播,通常直播到晚上12點,在直播間帶貨,因爲貨品種類並不多,又沒有自己的供應商,賣的基本是一些平價小商品,利潤也不高。4個小時的直播帶貨,其實小莫很快就會將商品介紹完,剩下時間就是在直播間和寥寥的粉絲尬聊。

有一次當地一家豆麪廠找到小莫幫忙帶貨,豆麪卷子是東北特色小喫,小莫從小喫到大,認爲沒啥大問題。

可真到了直播間吆喝豆麪卷子,小莫靦腆的性格不太拉的下臉,帶土特產需要一股子接地氣老鐵666的特質,小莫介紹產品時寡淡的像在唸產品說明。

直播間有人吐槽了一句主播賣食品,還留這麼長的指甲塗鮮豔的指甲油,看起來很不衛生。就是這樣一則可以忽略的單條留言,小莫偏還槓上了,不悅情緒明顯,解釋說自己只賣貨又不是生產者,塗個指甲油礙着你了嘛?請你即刻退出我的直播間。沒想到觀衆卻紛紛指責小莫玻璃心,人家給出的也是建議,如果做主播都聽不進別人意見那就不要播了,沒必要在直播間請觀衆出去。

這場直播因爲突然翻車,讓小莫直播間一時陷入混亂,最後只能打情懷牌,反覆說着同一個意思,在外地的東北老鄉,來喫喫家鄉的味道;南方沒來過東北的朋友,來嚐嚐黑土地種植的粘大米。

有觀衆在直播間說在山東街頭買過並不好喫,小莫一陣鬧心,脫口而出了一句未多加思考的話:”你說的那是山東,能和我們東北的豆麪卷子比嗎?”話音剛落,直播間各種批評,下面留言竟是你賣豆麪卷子還賣出優越感了、開地圖炮不買了、你失去了山東老鐵再見等等。一場直播下來兩次翻車,小莫面色緊張,只能不停解釋大家會錯了意。並不順暢的直播,最終銷量11單。

直播越來越提不起興致了,小莫悻悻的說。

“哪裏賺的到錢啊,帶貨主播能否成爲頭部和大腕兒,看的就是MCN機構是否有強資源,能否有大平臺的流量扶持。像我這種沒有資源沒有團隊的純野生主播,最大的可能就是做着做着被電商平臺內卷化了”,小莫說。對於出圈,自己看的很清楚,她說從來不會想象自己變成另一個李佳琦或薇婭,即使順勢而爲,命運也輪不到自己。

小莫已經計劃離開直播間,也計劃離開生活了20多年的家鄉,和大多從東北逃離出來的年輕人一樣,小莫說很難在這座落寞小城看到希望。

電影《鋼的琴》中失落的東北,失落的年輕人 

至於今後的去向,小莫說想去義烏創業試試,並不是去做義烏最常見的商品批發或是外貿行業,她想在義烏商貿城周邊開家餐飲店,義烏是全國的商品集散地,每天有大量散客和批發商在這裏出入,餐飲店在義烏是剛需中的剛需。

對於直播帶貨小莫有自己較爲冷靜的理解,認爲當都在追求“全網最低價”時,當商品供給方長久賺不到錢,這個模式就gameover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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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下半場,專人做專事

直播帶貨馬太效應明顯,頭部主播與肩部主播差距很大,腰部主播更是無法與頭部相提並論。據某商家介紹,前後共找了十幾個中腰部網紅,粉絲大多在一二百萬,坑位費在5000到6000左右,佣金20%,但主播不籤保底協議,也不承諾銷量,結果開一場直播賠一場,簡直是花錢賺吆喝,別的全是一場空,商家怨聲載道。

網上流傳的由多名商家撰寫的帶貨主播黑名單 

正因如此,許多商家開始實行自播帶貨。雖然商家調動氣氛上面不如網紅主播有感染力,但優勢是商家更清晰產品定位以及如何推銷,並且接得住消費者的各種提問。

親自下場帶貨的企業家越來越多,以董明珠爲例,從首秀翻車,到後來的快手3個億,京東7個億,“鐵娘子”成爲可圈可點的“帶貨女王”。上個月底董明珠到格力電器全國巡迴直播第七場的南京江寧帶貨,整場直播有783萬人次在線觀看,最終交出25.2億元的銷售戰績。

當企業家也開始和主播們搶飯碗,它儼然已經成爲一種主流商業業態。據不完全統計,今年疫情以來,網易CEO丁磊、攜程創始人梁建章、百度CEO李彥宏、小米CEO雷軍、Redmi總經理盧偉冰林、清軒創始人兼CEO孫來春、搜狐CEO張朝陽等都來直播帶貨。

而明星這邊,願意走進直播間賣貨的也越來越多,陳赫、劉濤、張庭、戚薇……都是帶貨一把好手。明星不到直播間帶貨,似乎被認爲過氣了。對品牌方來講,請明星帶貨,相當於讓明星當了回“直播代言人”,比過去做品牌代言人效果還好。

左邊頭部kol手握大旗,右邊企業家下場直播,中間還天降衆多粉絲的明星前來幫場,留給野生主播的機會又還剩多少?

而根據前段時間智聯招聘和淘榜單發佈的《2020 年春季直播產業人才白皮書》,春節後 1 個月內直播相關崗位的招聘人數增加了 132.55%,平均薪資更是高達 9845 元/月。你可別只看見這被平均的薪資,真實的情況是,71%的主播月薪收入在1萬元以下,這裏麪包括大量月薪幾千,甚至不賺錢,以及播了幾場效果不佳,無奈退出的主播。

直播已經進入下半場,直播流水線已經有一套完整的從招商、選品、直播、售後、運營等形成的商業閉環。頭部與腰部發展極其失衡,在電商生態叢林中,真正被消費者看到的永遠都是品牌和頭部主播以及MCN機構孵化。

像李佳琦、薇婭這樣的達人主播們在淘寶直播的比例只佔到10%,其餘90%來自商家自播。大部分主播是在某個垂直領域深耕多年的專業人士,比如專櫃的BA、汽車4S店銷售、服裝批發城老闆等等,這些在細分行業裏真槍實戰過的專業選手在商品解說上更遊刃有餘,成千上萬的腰部網紅就卡死在最尷尬的位置。

要想長期喫直播這碗飯,很重要的一點就是要掌控供應鏈,與大量源頭商家進行合作。但在這個角鬥場裏,能做到這點的少之又少。

小莫最近一次直播是11月1日,剛好是今年雙十一最重要節點,那天是週日,她如往常一樣準時晚8點坐在家裏佈置出來的直播間,直播間右上角顯示在線人數36人,這次小莫沒再像往常一樣極力賣貨,她清唱了幾首想唱的歌,最後清唱的是蔡淳佳的“等一個晴天”,這是小莫最喜歡的歌,她讀高中時這首歌一度是她qq空間的背景音樂。

直播帶貨並沒有帶給小莫晴天,成千上萬的小莫在直播間內也很難看到晴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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