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在明朝湖北襄阳有一个户蒋姓人家,有个孩子名为蒋兴,9岁时母亲去世后,就一直跟着父亲在广东湖北两地来回跑,做些买卖。这蒋兴哥长得一表人才不说,还心思通透,能言会道,很是会为人处事。

蒋兴哥17岁时,父亲蒋世泽也因长年奔波,终是病死了。蒋兴一个半大的小子,独自将父亲的葬礼安排得明明白白,很受邻里亲友的夸赞。

又刚好众人在葬礼上撞到蒋兴孩童时父亲帮他定婚的王家大爷也来祭奠他父亲,怕对方见蒋家只剩下半大娃娃想要毁婚,便撺掇蒋兴赶紧去提亲将美娇妻娶回家来。

蒋兴心中虽对父亲病去很是难过,可一想到之后终将一个人孤苦无依,还真就听了大家的怂恿,处理好父亲的丧事后,就请了媒婆去王家提亲。

可王大爷却推辞说蒋家老人刚过世还需守孝,而且自己家里也还没为小女儿准备嫁妆,让蒋兴孝期满了再来。

当时众人还当这是王家想要反悔了,蒋兴却就真信了这话,等守孝满一年后,把自己收拾得帅气妥帖,提上礼物再去求亲。没想到王家却欣然应允,为蒋兴和小女儿三巧儿大办了一场礼数周到的婚礼。

蒋兴哥当时18岁,王三巧17岁,男有才女有貌,都是最动人的年纪。二人成婚之后,初懂人事,好不欢喜,整天里浓情蜜意,恨不得时刻黏在一起才好。

就这么腻歪着过了两年,蒋兴觉得新婚已过,与妻子怎么恩爱也还是要赚钱养家过日子的,自己理应出门做生意去,再在温柔乡里躺着,怕终是要坐吃山空的。

可王三巧哪里舍得放自己的情郞离开,抱着啥也不说,先把两行眼泪不要钱似的敞开流,惹得蒋兴又爱又怜,只能将远行的计划放下,继续在家里陪着娇妻。

再过了两年,蒋兴终于下定决心要离开,与王三巧约定一年左右一定能回家,让妻子在家里耐心等他。离别时早已看惯人性险恶的蒋兴不放心自己如此貌美单纯的妻子,再三叮嘱让妻子平时不要出门,尽量别抛头露面,怕被某些居心不良的人给祸害了。

蒋兴终究是百般不舍的出门做生意了,可惜在家玩五年,身子已经空了,赶了月余的路,初到广东便病倒了,原本计划一年左右便能回家,愣是又多挨了一年多。

而王三巧在丈夫离家后,真是个度日如年,天天都盼着情郞归来。好不容易煎熬了一年,不仅没等来归家的丈夫,却果真如蒋兴所言,被有心人给惦记上了。

原来有一个徽州过来的米商姓陈,某日入城买办时无意间抬头瞧见了正在楼上伸头张望的王三巧,瞧人家貌若天仙,也不管自己家中还有贤妻,更不论对方是否婚配,当下就想要做个牡丹花下的风流鬼。

这陈商自己起了色心又没本事,怎么都勾搭不上王三巧,只能请王三巧斜对门一个卖首饰的薛婆子帮他牵线搭桥。这薛婆子见钱眼开,收了陈商百两银子,两锭金子,还真就拍着胸脯答应了。

然后二人设下圈套,以买卖首饰时出价不公为由吸引了王三巧的关注,让薛婆子成功进了王三巧的屋子。

那薛婆子刻意讨好闲聊,把自己又立一个正派爽利的人设,二人今天一起吃顿饭,明天一起喝顿酒,王三巧竟然就把薛婆子当成了忘年交,天天盼着这婆子来家里做客,与她讲那外面的花花世界。

想来也是在家里闲得没边了,又没个乐趣,也盼不回恩爱的相公,突然出来个能说会道,见多识广的婆子,王三巧倒是欢喜得很。

二人相处几个月,薛婆子干脆搬到王三巧家里睡觉,晚上睡不着闲聊时,有意无意间总讲些街头巷尾的闺房趣事给王三巧听。甚至还拿自己开涮,编排自己从十来岁出头到五十多岁的风流韵事,把王三巧听得是既羞涩又好奇,一颗小心脏扑通扑通跳。

日日这么熏陶着,王三巧就好比被慢火煎烤的小羊羔,香味已出,就等进食了。

等到七夕那晚,薛婆子早早叫了陈商过来候着,等灌醉了王三巧和她家中的下人,借故要教王三巧一些自娱自乐的闺中秘术,却将一个赤条条的陈商推上了王三巧的床上。

这二人可真就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了。事后王三巧虽有后怕和埋怨,可架不住陈商会说能哄,又见丈夫出门后了无音讯,便真就跟陈商过起了日子。

相处了大半年,这蒋兴离家已经两年多,陈商也不着家一年有余,想着怎么也得回趟家,生意还是要做的。又跟王三巧告别。

王三巧此时却只认陈商,竟要与他私奔。陈商当然不允,各种哄骗,约好来年再来找她才作罢。

王三巧舍不得心上人,将自己丈夫祖传的珍珠衫送与陈商作定情信物,才又哭哭啼啼与陈商作别。谁知这陈商离开在归家的路上,却是巧遇了也正要归家的蒋兴,二人都是行商,又觉得颇是投缘,认作朋友,多喝了几杯。

醉酒后陈商将那珍珠衫露了出来,在蒋兴面前好一阵炫耀,最后还托蒋兴帮他给王三巧送情书和礼物。蒋兴是又气又怒,心中如遭万蚁啃噬,收了东西就急急往家里赶。

到了家中,蒋兴也没了往日对娇妻的心心念念,只将王三巧哄回娘家,再托人送了一封休书回去,并没有在外编排妻子一句不是,算是给妻子留足了面子。甚至后来王家再把王三巧嫁人时,他还送了王三巧十六箱嫁妆,很是深情。

这蒋兴小哥到头来却只怪自己为了赚钱将娇妻留在家中太久,倒叫别人钻了空子。唯一做得硬气的,便是将家中两个背叛他的丫环给卖了,跑去薛婆子家打砸了一番,便再也没提过这件事了。

那陈商别了王三巧也很是想念,整日里在家里拿着珍珠衫睹物思人。被妻子平氏发现端倪,二人大吵了一架后,陈商觉得妻子不如王三巧温婉可人,心里越发思念得慌。

于是这才分别不到半年的痴男,收拾了行囊,借故做生意又往襄阳跑,结果半路上遇着土匪被抢光了钱财,甚至差点被杀。最后落魄赶到襄阳,再找王三巧却发现二人的情事已被人家丈夫识破,那王三巧被休后又嫁作他人妇远去了。

陈商一口气没提上来,就这么病倒了。

病了几个月没见有起色,更遭朋友吕公嫌弃,陈商没办法,只得写信给妻子想让妻子王平氏托个信得过的人带些钱财来。结果陈商却还没等到人来,自己倒是活活给病死了。

王平氏收到信后,不放心丈夫,自己一个人带着两个佣人跋山涉水赶来,却是只看着副棺材。好一顿哭后,想要抬棺回乡,将自己的亡夫安葬了,却又因为美貌被吕公瞧上,托她带来的佣人牵线,想要招她给自己当儿媳。

结果这王平氏是个硬脾气,直接回绝了吕公的好意,更是将他数落了一番。这吕公气不过,就怂恿王平氏的佣人偷了她的钱财逃跑,让她一个寡妇寸步难行,到时候总要求到他身上来的。

王平氏是真硬气,典当了自己的衣物首饰,租了个屋子,将丈夫的灵柩也抬进去放着,宁愿去给有钱人家当绣娘,也不肯求吕公半句。

倒是王平氏租屋子的邻居七嫂看她如此凄惨,好言劝她反正人死不能复生,不如另外找个好人家嫁了,再向夫家要些银子给买块地,葬了亡夫。

王平氏一听也是这么一个理,平日里陈商对她就不怎么好,天天在外花天酒地,如今自己卖身葬夫,也算是对得起二人数年夫妻之情了。最后在七嫂的帮助下,王平氏还真就寻了个好人家,找了一位称心如意的好夫君,而这个夫君,却正是蒋兴。

等二人成亲之后,某日蒋兴见平氏从一堆衣物中收拾出了珍珠衫,才得知了她的过往,也是感叹造化弄人,没想到陈商算计一生,最后不仅客死他乡,连未亡人也终成了他的妻子。

蒋兴倒没有因为平氏是陈商之妻就刻薄于她,反而待她极好,二人相敬如宾,恩爱甜蜜,日子过得很是有滋有味。平氏比起王三巧来,更是大方得体,也知道蒋兴是个行商,从不纠缠着蒋兴不要出门做生意。

所以二人成婚一年后,蒋兴哥又南下广东,肩负起赚钱养家的重担。也是蒋兴哥运气不好,在一县城里卖珍珠时,被一小老头偷了顶值钱的一颗藏起来,在拉扯中老头自己摔倒死了,他却被老头家人讹上,将他告上官府,让他偿命。

原本都以为蒋兴是难逃牢狱之灾,谁知遇到个青天老爷,三五句就判清了案子,还了他的清白,只教他为老头好好办一场丧事便不再追究。

等蒋兴处理好老头的丧事回官府结案时,才发现原来这官老爷的小妾竟是他的前妻王三巧。数年没见,蒋兴又得知自己大难不死原来是王三巧在暗中帮忙,一时情起,二人竟然抱头痛哭。把个官老爷都看得莫名其妙又感动异常。

官老爷再三询问下才知道三巧儿原来与蒋兴还有一段前缘,见这二人分明互相之间还有感情,倒真是送佛送到西,竟然和离了三巧儿,让蒋兴带她和之前他送的嫁妆一并回家。

最后蒋兴又将王三巧娶回家,家里有着两个美貌妻子,日子越发是过得风生水起了。

这是《三言二拍》中的第一个故事《蒋兴哥珍珠衫》,看着似乎只讲了蒋兴哥与两个妻子的感情,却又将老百姓生活中最常见的人性和善恶都写了出来。虽然这蒋兴哥和那县太爷看上去大度的有点不真实,可这二人最后却是善有善报,都有了好结果。而那精于算计的陈商、薛婆子,最后却死的死,逃的逃,没落下半点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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