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初年,西京河南府城洛陽城郊。

有一個遠道而來的遊僧和尚,於暮色之中緩緩走進了一個名叫金溪的小村子。天色已晚,寒星已經掛上天空,烏鴉在黑夜中發出陣陣淒厲叫聲。和尚看着暮夜來臨,於是便想要找個住處。村裏只有一個靠路邊的小飯鋪,沒有旅店,和尚只好向村中住戶借宿。

和尚就近敲開了一家院門,房主開門出來說家中有妻室,不不便和尚留住。和尚退到院外門旁,本想再找別的人家借宿,但轉念一想,住戶既便沒有妻室,還可能有母親或姐妹等人,多有便,好在天也不冷,不如就在這門旁牆下湊合一夜,也便於天趕早上路,於是就拉緊衣襟,靠牆休息了。

半夜裏,冷風呼嘯。和尚感覺尿意緊逼,於是準備起身解手。忽見一條黑影從牆內竄出,那黑影攜着一個人,還提着一包東西,很快地跑遠了。這一幕發生在轉眼之間,速度極爲快捷,和尚反應過來時不禁嚇了一跳。

和尚定了定神之後,心想着趕快離開這是非之地,不然明天這家主人醒來,發現家中丟了東西又少了人口,肯定會把自己當賊抓起來的。和尚心中越想越怕,於是急忙逃走,和尚對此地本來就不熟悉,再加上心慌意亂,於是便不知不覺跑進了一片荒草地裏。和尚繼續往前跑去,不料忽然腳下踩空,掉入了一個枯井之中。

在漆黑的枯井之中,和尚受了點輕傷,但不礙事。和尚伸手四處摸索,碰到了一堆軟綿綿的東西。由於看不清井裏的具體情況,和尚只得用手細細摸索,結果嚇得他差點丟了魂。原來手摸到的是個死人,和尚雙手沾滿了粘乎乎的血液。

和尚嚇得半死,努力鎮定下來後,想趕快離開此地,於是便摸着井壁努力往上爬。但是井壁潮溼青苔很滑,和尚爬了幾次都摔倒下來。和尚並不放棄,接連爬了幾次,雙手都被磨破了皮,磨出了血來,但還是一次掉入井中。正當和尚氣空力盡,準備放棄之時,追蹤抓賊的人舉着火把趕到了。

追蹤抓賊的人尋聲找到了和尚,於是用繩子將和尚救出,同時也找到了枯井裏的屍體。當人們將屍體從枯井中吊上來時,和尚這才知道枯井中的屍體正是他投宿那家人的妻子。和尚與屍體同處枯井,衆人自然將他當成兇手扭送衙門報官。

知府大人當即命令仵作驗屍,查明女屍是被刀砍死。於是便於第二天提審和尚,和尚被押到大堂就高聲喊冤,說自己並未殺人。知府大人見和尚滿身血污,滿手沾滿鮮血,又與女子屍體共處枯井之中,所以嫌疑很難洗清,於是便嚴加拷問。

重板和夾棍打得和尚皮開肉綻,血肉模糊。和尚實在無法忍受拷打,生不如死的痛苦煎熬之下,無奈承認殺人盜物。但他的確又不知道殺人工具和贓物在什麼地方,於是只要說謊騙官,說殺人的刀和所盜東西留在了井邊,他原本想處理好屍體後再拿,但不知道被什麼人拿走了。

知府大人查看和尚口供,又有戶主證明和尚的確到戶主家投宿過,於是便將和尚定爲殺人兇犯,此案初審就此定案。但通判向敏中認爲,此案還有很多疑點,爲何無法找到贓物和兇器?如果有人拿走偷盜的東西,還有可能。但誰會拿走殺人的兇器?這就很不合理了,誰願意自找麻煩?和尚對贓物的數量、下落也說不清楚,這也是一個問題。

經過再三審問,和尚除了承認殺人之外,就一直在說自己上輩子欠了死者的命,這輩子必須償還,隨後就沒有其他話可說。向敏中覺得整個犯罪的過程很有疑問,於是便向知府大人多次說明,知府於是便答應重新審理,於是讓向敏中祕密去查訪真兇。

不久之後,經過喬裝打扮的向敏中來到和尚夜宿過的小村子,他先從小飯鋪裏查起。村子很小,人們都相互認識,見到一個衣着不同的生人來喫飯,好事者便問這問那。向敏中也趁機探查案情,就隨和地與人閒聊。他說自己是住在府裏的小販,辦貨路過這裏。村裏人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自然也不避諱什麼。

向敏中故意旁敲側擊,說起了前幾天發生的殺人盜物案。有個老婦人走到向敏中桌前,問他案子審理得如何了?向敏中說昨天在府裏的街市上把和尚打死了。老婦又問,如果現在抓到真正凶手會怎麼辦?向敏中說官府已經錯殺了人,了結了案子,就不會再問這個案子了。

向敏中見老婦人似乎瞭解案情,就裝作無心的樣子,繼續套問她,老婦人看看周圍的人,看到沒有人注意她,就悄悄地告訴他,真兇是本村的青年沈大。向敏中心中一驚,問老婦人此話是否當真?老婦人說只要抓住沈大一審便知。向敏中聽到此,連忙將話題扯開,找個理由離開了村子。當天下午,衙門派出人手抓捕沈大。

抓捕沈大並不順利,此人武藝高強,膽大心細。前去抓捕的衙役在抓捕過程中一死一傷,最後沈大跳上房子準備逃跑時被房檐勾欄套住摔倒下來,衆衙役一擁而上將其打得失去還手之力,再將其五花大綁捆綁到府衙交差。

知府大人當即升堂審案,一番審問之下,卻審出了一個兇悍的採花大盜來。

原來,沈大是一個採花大盜,此人10歲便拜江湖異人爲師,學習功夫和攀爬之術,因此拳腳和攀爬能力出衆。沈大是他的本名,在外行走江湖時卻用楊七這個名字。成年之後,楊七不僅幹起了打家劫舍的勾當,還癡迷於採花。但楊七作案從不在家鄉害人,而是在省府或者其他州縣。

楊七功夫好且爲人機智,曾經一夜連續採花5人,第二天又將被害的女子送回。官府多次緝拿楊七,卻因爲從未見過他的樣子無從得手。在去年抓捕楊七的行動中,有兩名衙役被他打傷逃走,從此下落不明。

楊七採花從不傷人性命,這是他的原則。每次採花之後,他會將被害女子打暈然後逃之夭夭。楊七流竄作案多起,誰家有年輕貌美的妻女,都不得不備下刀斧日夜防備。一些人家接新娘時,甚至不敢晚上接親。

一個星期前,楊七回到老家爲母奔喪。在奔喪那幾日裏,他的花癡病又犯了,接連一個星期不開葷腥的他心中如螞蟻撕咬一般。在得知村裏財主劉順剛剛娶妻,其妻子年僅十八且貌美如花後,楊七終於不顧還在守孝且不在家鄉作案的原則,於一個漆黑的夜裏竄入劉順家,不僅擄走了劉順的妻子董氏,還順帶擄走了一包財物。

楊七把董氏擄走,迅速逃離劉家。但在逃離過程中董氏拼命掙扎,扯掉了他的面罩僞裝,看到了楊七的臉。楊七在離開劉家時又瞥見牆角似乎有人朝他觀望,楊七認爲自己身份已經暴露,於是拔出短刀連刺董氏數刀將她殺死拋入枯井之中。當楊七又想回頭殺掉劉家牆角那個人時,由於劉家人舉着火把追來,於是不得不就此作罷。

楊七看到的那個在牆角的人就是在那露宿的和尚,楊七回到家後將帶血匕首埋在院子後的土牆底下,又將那包財物分出來,將包着財物的布單在後院燒掉。正巧這一幕被半夜起牀的方便的鄰居王老太太隔着籬笆看見,楊七拿着短刀坐在院子後燒布單,王老太太看得一清二楚。後來劉家妻子被殺,和尚被捕,王老太太明白了殺人兇手就是沈大,也就是採花大盜楊七。

沈大就是採花大盜楊七,當得知這個真相後,人們都驚呆了。沈大平時待人和善,侍奉母親極爲孝順,雖然長年外出,但並沒有他爲非作歹的事情傳出。然而,當衙役們捕獲沈大,挖出帶血的短刀和家中的贓物時,鄉親們這才醒悟過來。

據沈大交代,他從17歲起作案,到40歲被捕,至今已經不知道禍害了多少良家女子,少則至少50人多則200餘人,他在家鄉被捕,也許是命中註定。此案真相大白,沈大罪大惡極,被判處凌遲之刑,就地處決。和尚被無罪釋放,向敏中破案有功獲得提拔。

奇案之奇:小細節送命

北宋採花大盜案,沈大10歲練習輕功,17歲開始採花,總共禍害年輕女子200來人,最後卻因爲一個細節失誤被捕。沈大以爲董氏認出了自己,其實董氏是外鄉人,剛剛嫁過來根本不認識他。他也以爲牆角的和尚認出了他,其實和尚也是外鄉人,也根本不認識他。

沈大的失誤在於認爲董氏和和尚認出了他,因此沈大情急智亂,殺了董氏又慌亂中焚燒贓物,最後被老婦人看見,最後自己送了小命。和尚誤打誤撞差點成了替罪羊,幸虧向敏中重新查案,老婦人說出真相,不然和尚小命難保,採花大盜還將繼續爲禍人間。

自此,北宋採花大盜奇案,自此結案。

參考文獻:《棠陰比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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