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昂

朱祁鎮忙於賞功與清算,一時忘了宣詔廢去朱祁鈺的帝號。他本以爲朱祁鈺已經病重,不用管也撐不了多久。沒想到朱祁鈺一直撐了一個月,這就造成了一時間有兩個皇帝的千古笑談。直到二月初一日,才由孫太后下詔廢景帝爲郕王,逐送西內,孤零零地放置在那裏,任由等死,此時杭皇后已薨,陪伴在他身邊的只有貴妃唐氏。二月十九日,朱祁鈺去世,年僅30歲,死後諡“戾”,只以親王之禮葬在西山。甚至不少人認爲,朱祁鈺並非善終。直到朱見深即位後的成化十一年(1475),才爲他恢復帝號,稱爲“恭仁康定景皇帝”,這場兄弟之間的爭位衝突,纔算有了了結。

奪門復辟之後,在天順年間,朱祁鎮又經歷了奪門功臣、投機大神徐有貞、曹吉祥、石亨的先後的專權亂政。

先是徐有貞獨攬大權,欲除掉曹、石,想不到曹、石二人聯合起來,利用離間計把他關入詔獄,後被謫戍遼東爲民,直到天順四年(1460)才被釋回原籍蘇州。

搞垮徐有貞後,石亨更加飛揚跋扈,在朱祁鎮面前自恃功臣,不加收斂。後來在李賢“聖君獨斷”的建議下,朱祁鎮才稍微壓制住了石亨的囂張。對石亨的恃功而驕,朱祁鎮不滿;對石亨的住宅逾格,朱祁鎮不悅;對石亨的結黨成羣,朱祁鎮不安。之後趁錦衣衛指揮僉事逯杲揭露石亨聚衆謀反,正中下懷。朱祁鎮將石亨、石彪等人關進了詔獄,定了死刑。天順四年二月,石亨死於獄中,石彪、石後被殺,賄通石亨冒濫得官的四千餘人,也通通被革,朝署爲之一清。

國曆圖片劇《土木之變·奪門》

最後是曹吉祥。石亨的結局讓曹吉祥、曹欽叔侄感到兔死狐悲,“亨敗,己且不得獨完。”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孤注一擲。他們決定謀反,而方式是——把奪門之變再演一遍!他們籠絡黨羽,決定於天順五年(1461)七月二日黎明前舉事,“(曹)欽自外傭兵入廢帝,而吉祥以禁兵爲內應。”但頭一天晚上正當曹欽夜飲準備舉事時,被馬亮告密。曹欽提前舉事,殺逯杲、傷李賢、燒東西長安門,最後被制,曹欽投井而死,曹吉祥於三天后被凌遲處死。之後因奪門一事而得官者,幾乎掃蕩無餘。

這一系列事件,史家稱之爲“曹石之變”。石亨、曹吉祥想最大化地利用朱祁鎮,但他們忘了,在他們面前的不只是朱祁鎮,還是歷經浮沉、再度爲君的天順帝。他們可以貪得無厭地利用溫和的朱祁鎮,卻不能無限度地去觸及天順帝的皇權。

在處理石亨一案時,朱祁鎮和李賢談起了石亨,覺其奪門有功,對如何處置他感到爲難。這時李賢的一番話才讓朱祁鎮明白“奪門之變”的實質。他說,“迎駕則可,奪門豈可示後。天位乃陛下固有,奪即非順。且爾幸而成功,萬一事機先露,亨等不足惜,不審置陛下何地?”這幾句話使朱祁鎮感到很後怕,不覺點頭稱是。李賢又說道:“若郕王果不起,羣臣請陛下復位,安用擾攘爲。此輩又安所得邀升賞,招權納賄安自起。老成耆舊依然在職,何至有殺戮降黜之事,致於天象。《易》曰:‘開國承家,小人勿用。’正謂此也。”這些話說得更透徹,朱祁鎮頓覺恍然大悟,甚至感到,每日“奪門”“奪門”地說着,簡直是一種嘲笑。於是下詔道:“自今章奏,勿用‘奪門’字樣。”

分析當日形勢,重臣商議、由商輅執筆的奏章上寫明:“陛下宣宗章皇帝之子,當立章皇帝子孫。”宣宗朱瞻基就朱祁鎮、朱祁鈺兩個兒子,擺明帝位只能傳給朱祁鎮一系,無非就是爹和兒子的區別。即便擁立朱見深復爲太子,等景泰帝一駕崩,朱見深即位,朱祁鎮這個太上皇從皇帝的哥哥變爲皇帝的爸爸。10歲的朱見深不能親政,有十幾年執政經驗的朱祁鎮主政豈不是順理成章?對於朱祁鎮,“奪門”從形式上看是搶了自己兒子的皇位,從實質上看是多此一舉。僥倖的成功往往會讓人不再審視其合理性,但是僥倖畢竟是一時,真相終會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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