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揭曉的2020年布克獎上,來自蘇格蘭的作家道格拉斯·斯圖爾特憑藉處女作《夏奇·貝恩》拔得頭籌。“黑馬”得主的出現令人不禁聯想到四年前,美國黑人作家保羅·比第也是憑藉一部風格奇特的《背叛》出奇制勝,擊敗諾獎及兩度布克獎得主庫切,拿下2016年布克獎。

作爲一部喜劇文學,《背叛》有足夠猛烈的笑料。它用極度幽默的敘事,講述了一個荒誕的反抗故事。底層小人物決定改造荒謬的現實——一個黑人青年決定在21世紀的美國恢復種族隔離,一個大學生農民決定豢養一個黑奴,重新定義一座城市。因爲這部小說的幽默高度和諷刺強度,保羅·比第被媒體評價爲“可比肩喬納森·斯威夫特和馬克·吐溫”,《紐約時報》稱這部小說是喜劇文學的里程碑,《衛報》稱這部小說的笑料密度“是一個喜劇作家所能達到的最高水平”。當年布克獎評委會主席更是直接表示:“這部小說深深地扎進當代社會的心臟。自喬納森·斯威夫特和馬克·吐溫以來,我第一次領略這樣一種野蠻的機智。”

遊走在歷史與現實、虛構與非虛構的界限內外,漫步於危險議題、社會暗面和階層枷鎖的高懸鋼絲上,保羅·比第在荒誕、幽默、諷刺與戲謔之間穿針引線,編織出一個風格強烈的當代美國黑色寓言,《背叛》也被評價爲“21世紀第一部堪稱偉大的諷刺文學”。“我們今天是否還需要諷刺文學?”圍繞這一焦點問題,作家小白、詩人張定浩、評論家李偉長相聚在上海圖書館“上圖講座”與讀者分享《背叛》的文學技藝與諷刺技藝。

“它有點像郭德綱講相聲,一開始有個故事,到後來就變成一場語言的狂歡。”小白談到《背叛》的喜劇敘事時說,《背叛》更像一場高端脫口秀,從頭到尾越講越嗨,完全是語言的狂歡。“有個評論說它像馮內古特和戴夫·查佩爾的合體,我們知道戴夫·查佩爾是美國著名的黑人脫口秀演員,是一個很有深度的脫口秀超級明星。《背叛》作爲一本喜劇小說,就像脫口秀一樣,讀起來非常有意思。”小白還在現場帶領讀者細讀了小說中的幾段文字,逐字逐句分析了其中的梗、笑點和機關。

談到喜劇效果,李偉長也表示,《背叛》的閱讀過程給讀者帶來的快感,第一層在於汪洋恣肆的語言,第二層在於語言之外的態度和思想。他形容第二層快感是一種高明之物,並舉了小說中的一個例子,汽車廣告永遠給觀衆展示行駛的暢快無阻,卻從未展示真實的路況、擁堵的城市。“像這樣的諷刺,在這部小說裏非常多,這是一位小說家對生活的描述和觀察,以及他的敘述呈現給讀者的第二層的東西。”李偉長評價,《背叛》中佈滿了這樣的閃光點,正是這些由經驗、思維、敏銳的感受構成的閃光點,使大洋彼岸的中國讀者在不夠了解美國民間文化的情況下,依然能不打折扣地盡情享受這部諷刺小說的閱讀快感。

事實上,在《背叛》中,保羅·比第展示了極度直白的幽默,不怕冒犯任何人。他嘲諷五角大樓,“並不意外,在五角大樓,你除了啓動一場戰爭之外,完全無事可做”;嘲諷迪士尼樂園,“如果迪士尼樂園真是地球上最幸福的地方,那你要麼對此保密,要麼免費開放,而不是一張門票的價格相當於撒哈拉沙漠以南一個國土面積相當於底特律的非洲小國的人均年收入”。在笑聲的背後,《背叛》隱藏着尖銳的批評和反思。“我希望我的作品讓人們明白:世界上存在很多灰色地帶,有很多矛盾、很多虛僞。”保羅·比第曾這樣表述自己的創作初衷。

活動現場,三位嘉賓不約而同地指出了《背叛》與現實的複雜聯繫。小白說,如果把《背叛》當成一場脫口秀,讀者除了歡笑,還會接收到大量信息,“關於種族主義、反種族主義、後種族主義,或者社羣主義、自由主義,或者美國法律體系。讀了《背叛》,就知道爲什麼美國現在有‘黑人的命也是命’這樣的運動,知道他們是怎麼看這些問題”。張定浩則表示,《背叛》讓讀者看到美國自由主義與社羣主義的對峙,看到種種幻覺的虛假,而保羅·比第作爲“優秀的喜劇作家,把這種幻覺打破了”。他認爲《背叛》的成就在於勇於冒犯“自己人”,這種勇於承擔後果的諷刺力度,正是其力量所在。

在美國大選硝煙未散,社會分裂依然嚴峻的當下,《背叛》可爲讀者提供一扇喜劇的窗戶,窺見美國族羣分裂的歷史根源。同時,作爲一部優秀的文學作品,《背叛》也給人帶來獨一無二的閱讀體驗,正如李偉長在活動結束時所說,“閱讀這部小說,你會感覺到一種快感,一種語言本身帶來的快樂”。

欄目主編:施晨露 本文作者:施晨露 文字編輯:施晨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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