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過五旬扎雙馬尾的劉嘉玲,真能當好蔣欣的姐姐?
桃紅梨白:媒體人、專欄作家葛怡然和好友們的分享平臺。公衆號:geyiran666。
貴圈是不是已經沒東西拍了?
越翻拍,越尷尬;越尷尬,越翻拍。
喜寶被郭采潔演成“顧裏plus”,撲街;
翻拍過N版的《鹿鼎記》,被張一山演成“猴戲”,撲街。
今年是張愛玲逝世25週年——這個富礦,又怎會被忽視?
然而,《第一爐香》只出了預告片,已經被吐槽爲《第一爐鋼》。
這兩天悄咪咪上線的《情深緣起》,拖了兩年,由《半生緣》改頭換面而來,又是張愛玲作品翻拍。
直到今天,豆瓣上還沒開分,估計大家根本不知道這劇都播出了。
不管作爲張迷,還是劉嘉玲的鐵粉,看這部劇,我全程的反應都是:這拍的是個啥???
要是讓李誠儒老師來點評這部片子,估計會直接閉麥罷錄。
#半生緣#和#劉嘉玲雙馬尾#都是上過熱搜的,應該是精準推算出的宣傳點。
但,這到底有什麼值得上熱搜的啊?!
劇情就夠扯的。
劉嘉玲演顧曼璐,大上海的舞女,參加百樂門的花魁大賽。
(花魁不是古代青樓選出來的嗎?劇中都二十世紀初了,《長恨歌》裏面選“上海小姐”就靠譜得多)
第一套男裝造型,譁,好帥!
結果精心準備的第二套旗袍,炸線了,穿不上。
曼璐姐勢在必得,馬上就要登臺作戰,妹妹顧曼楨拖着不給她縫好。
我們的曼璐姐,立馬命令妹妹:脫衣服,跟我換。
然後就有了這個神奇的“百褶裙×雙馬尾”的造型,悠悠唱起了《茉莉花》。
玩兒呢?!
畫風也不對。
劇組的打光算是做到極致了,柔光之下,劉嘉玲的臉上幾乎看不到一條褶子。
劉嘉玲這張頻頻出現在化妝品、燕窩廣告裏的臉,有着頂級保養出來的細滑,但跟小說裏顧曼璐的出場年紀,差別之大,還是觸目驚心的。
而且,紙醉金迷的舞臺上,搞這麼一套非常規造型,舞女不像舞女,清純也不清純,老闆娘都不審查就給上臺的麼?
反正微博上認爲不符合人設的網友,是認爲“不錯”的人數的3倍。
從一開場,劉嘉玲就自帶大姐大氣場,感覺分分鐘能跟人幹一架。
這個乘風破浪的架勢,有張雨綺附身的感覺。 (此處應配上《無價之姐》的BGM)
老闆娘、小姐妹對她的囂張,都是敢怒不敢言。
祝鴻纔在她面前,點頭哈腰像個傭人。
家中的老媽媽,只有被她氣哭的份兒。
妹妹是什麼?會做薄荷糕、會縫衣服、剛走上社會的小可憐。
不怪網友們說:張愛玲本人要是看到這一版顧曼璐,估計得氣死。
那,要是看到顧曼楨,估計得再氣死一回。
顧曼楨身上的柔弱感,被蔣欣不合身的戲服摧毀殆盡。
看起來過於身強力壯,一拳就能把祝鴻才放倒,別提被祝鴻才欺負了。
蔣欣詮釋柔弱的法寶,大概就是蹙眉+眼眶含淚的委屈小白花表情了……
說實話,水平還不及演樊勝美的過分要強、華妃的恃寵而驕不可一世。
哪怕是在正劇《奔騰年代》裏,演得都比顧曼楨到位。
《半生緣》的故事,重中之重就是顧家姐妹的人選,而這倆角色,都有珠玉在前。
最舒服的姐妹搭檔,其實是電影版的梅豔芳&吳倩蓮。
倆人外形上有相似,都是眼窩微微往裏陷,眼型細長。
吳倩蓮的清淡掛長相,跟顧曼楨的際遇,是搭得上的;
淡妝的梅豔芳洗盡鉛華,眉眼間也有一股微微的清苦,即使因爲自己毀了妹妹,也有一種不得已而爲之的悽楚。
在電影鏡頭裏,出來的效果就是:剛剛好。
劇版《半生緣》選了蔣勤勤和林心如,倆人都是“瓊瑤女郎”,蔣勤勤媚眼如絲的風情,演舞女更有說服力,林心如也沒掉鏈子。
而不是《情深緣起》這樣,看了半天依然覺得她倆一個是劉嘉玲,一個是蔣欣,而不是顧曼璐和顧曼楨。
其實,演員們不是沒有自知之明。
蔣欣還親口說過,自己本來想演的角色,是姐姐顧曼璐。
她對顧曼楨的解讀“是一個特別賢良淑德的女孩子,而且又很純真”,也不算離題。
然而,顧曼璐給了劉嘉玲……嘉玲姐最開始壓根兒就沒打算演。
要不是《半生緣》的製片人三飛香港,找劉嘉玲商量,劉嘉玲做點什麼不好?會騰出了整個檔期給《半生緣》?
倆人後來都有找補。
劉嘉玲挽尊:她接角色,最重要的是喜歡那個故事,或者那個角色;曼璐是劉嘉玲演繹出來的那個曼璐,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味道。
蔣欣呢,辯白不想跟過往的版本比較,大家看我這一版吧。
我看了,我接受不來。
祝鴻才找了郭曉東,也是大寫的不搭。
原著裏對祝鴻才的描寫,明明是:不笑像老鼠,笑起來像貓。
張愛玲有些比喻很生僻,寫《色戒》裏的老易,也是說人家“有鼠相”,當時李安選梁朝偉,也是被張迷吐槽過“太帥了”,但至少沒有郭曉東這麼違和。
這明明就是一張憨厚、樸實的好人臉啊!
哪怕是換成同劇的劉威來演,都比郭曉東更接近角色。
鄭元暢的沈世鈞,更是被黎明版甩了十八條街。
世鈞是要有一種,淡淡的書卷氣,一看就是讀過書的,動作幅度絕對不會大開大合,更不會搞偶像劇裏的爛俗招式。
而不是鄭元暢這樣,看不到情緒變化的臉,加上街頭對視、大獻殷勤的演法。
第一集裏,這幾個角色次第登場,就出現了三種口音:普通話、港普、臺灣腔——把違和感再次放大。
劇組主創們據說仔細研讀過兩年原著,不知道跟咱們看的是不是同一本。
《半生緣》原名《十八春》,是張愛玲離開上海之前,文風轉變的一個嘗試,在報紙上連載的時候,她甚至不敢用本名,而是化名爲“梁京”。
跟早期的《金鎖記》《第一爐香》《紅玫瑰與白玫瑰》《傾城之戀》相比,張愛玲是有努力向主流話語靠近的,甚至給了小說一個光明的尾巴,世鈞曼楨攜手投奔革命。
但小說裏顧曼楨被姐姐獻給祝鴻才,遭遇侵犯,關在公館裏的經歷,又是(部分)取材自《燼餘錄》裏的童年陰影,加上虛構,伏演出來的。
整個作品的風格,其實是:一點新,一點舊。
以祖師奶奶的調性,怎麼可能安排倆人初次相遇,就在工廠門口長篇大論、激情演講呢?
當然,小說的情節,有一些還是太過刺激,不做適當處理,達不到播出的標準。
改,就看怎麼改,落在誰手裏了。
一看片頭字幕,就覺得大事不妙。
藝術總監何琇瓊,瓊瑤的兒媳婦;特別藝術顧問施南生,徐老怪的Soulmate ,自帶俠氣一女的。
倆人擅長的瓊瑤腔×江湖氣,能合併同類項嗎?
不能。
蔣欣的演法,很多時候有着瓊瑤劇的痕跡,蹙眉,含淚,委屈巴巴。
劉嘉玲頂着張叔平做的造型,又是施南生的閨蜜,整個片場咖位最大的演員,即使表演有過火之處,會有人提意見?
不會。
導演就更玄幻了。
楊亞洲可是拍過《空鏡子》、《浪漫的事》、《美麗的大腳》的,最擅長的是現實主義,或者主旋律題材。
(《美麗的大腳》裏倆女演員,袁泉的都市感和倪萍的“千里招招”,都演繹得很有質感)
像反映汶川地震的《大太陽》、民工題材的《泥鰍也是魚》,都是很容易衝獎的作品。
本質上楊亞洲有傲氣,也有傲骨,並不是很待見商業題材。
《投名狀》被他定義爲殺人暴力,《畫皮》呢?白髮魔女,總之“這就是香港上世紀二三十年代的破電影,現在卻成了大片橫行霸道”。
《情深緣起》應該是他操盤過最大的“大片”了。
此前沒有商業片的操作經驗,選的全是沒有合作過的新拍檔、新演員,即使把施南生張叔平……這些業內翹楚都薅過來,結果也未必樂觀。
如此割裂,如此不由衷,主創們又各有各的特質,可不就是,擰巴麼?
張愛玲在寫這個故事的時候,其實是“借鑑”了美國作家馬寬德的情節,甚至包括那句著名的金句:我們回不去了。寫成《十八春》,是二度加工;《半生緣》,三度加工。好在都是自己動手,張愛玲既有改寫癖,又熟悉人物的發展脈絡。
而她的小說,包括亦舒的小說,都是特定時代的產物,很多地方跟當下語境已經迥異。許鞍華翻拍她的作品都屢戰屢敗,成功一點的《色戒》,很大程度上也離不開編劇王蕙玲,像修補絲織品一樣,以張著爲底本,補綴出一個更有戲劇性的故事。
二十一世紀的編劇、導演們,與其刻舟求劍,爲什麼就不能與時俱進,製作幾個出彩的原創劇本出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