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國家地理中文網

在南加州的風車洞（Pinwheel Cave），研究團隊成員Jon Picciuolo發現了幾個世紀前塞入洞穴牆壁裂縫中的咀嚼物（咀嚼過的植物）。洞穴的名字來自右側的彩色風車。 攝影：DEVLIN GANDY

撰文：MEGAN GANNON

幾十年來，研究人員一直在爭論迷幻劑和巖畫之間的關係。全球各地的古文化都在懸崖壁和洞穴壁上留下了抽象的、甚至迷幻的圖案，但現代研究者尚未對這些藝術作品的創作動機存達成一致意見。

到目前爲止，研究者尚未在巖畫遺址發現使用致幻劑的證據。不過，研究者最近在南加州一處遺址獲得了一項驚人發現，表明數百年前至少有些人在改變意識狀態的情況下到過該遺址。

在近日發表於《美國國家科學院院報》的一項研究中，一個國際研究小組稱，在一個神聖洞穴的頂部裂縫中發現了咀嚼過的400年前的曼陀羅。這個洞穴位於丘馬什人（Chumash）傳統領地的邊緣，因其弧形頂部的漩渦狀的紅色巖畫而被稱爲風車洞。研究人員認爲，這幅藝術作品可能代表一種曼陀羅花，在黃昏時展開成一個風車的形狀，而該遺址可能是一個舉行集體儀式的地方，儀式參與者在這裏進食曼陀羅。 

一些研究者認爲，風車洞裏的獨特藝術作品代表的是一種曼陀羅花，採用隨着時間流逝會褪色的赭石顏料創作而成。右側的設計使用了DStretch工具，視覺效果得到了增強。攝影：DEVLIN GANDY

“這是研究者首次在巖畫遺址上發現人類服用迷幻劑的證據，實際上證據就在巖壁上，” 德克薩斯州立大學的考古學者Carolyn Boyd說，他專門研究美洲原住民的巖畫，但沒有參與新研究。

神聖而危險

風車洞是風狼保護區中的幾個巖畫遺址之一，位於貝克爾斯菲爾德以南，佔地37600公頃，爲1995年成立的非營利組織荒野護協會所有。洞穴裏有一些抽象的紅色斑點和塗鴉，其中的風車巖畫最早由考古學者於2002年發現，是最獨特的藝術作品。該圖案位於洞穴低矮部分的頂部的斜坡位置，離地約0.9米。在夏至當天，一束陽光會穿過其中。

20年來，領導新研究的考古學者David Robinson一直在研究和記錄加州的巖畫，他和同事從2007年開始在風車洞研究。通過小規模發掘和放射性碳年代測定，他們發現該遺址大約在1530-1890年被人類佔用。他們發現，洞穴頂部的50多個小縫隙裏塞滿了咀嚼過的植物纖維，也就是咀嚼物。人類通過咀嚼咀嚼物以提取營養，常見的咀嚼物是絲蘭和龍舌蘭等植物，在美國西南部的考古遺址中經常可以找到。

研究人員最初採集了咀嚼物的樣本，希望能從中找到古代人類DNA的痕跡。雖然最終沒有找到有用的遺傳證據，但研究者對15個咀嚼物的後續檢測表明，其中含有東莨菪鹼和阿托品，二者都是曼陀羅所含的致幻性生物鹼。掃描電子顯微鏡捕捉到的顯微圖像證實，大部分咀嚼物都含有懷特曼陀羅的植物。研究者對咀嚼物進行的後續3D分析表明，這些纖維的斷裂方式符合咀嚼的特徵。

高劑量的曼陀羅具有致命性，效力往往難以預測，因此非常危險。不過，曼陀羅也可以被歸爲宗教致幻劑，或用於精神目的的精神活性物質，與死藤水和佩奧特掌屬於同一類別。在丘馬什人（歷史上常在啓動儀式和巫師幻象探索中食用這種植物）的宇宙論中，曼陀羅是一種被視爲人類的特殊植物。曼陀羅被人格化爲一個名叫Momoy的老婦人，Robinson說。

懷特曼陀羅花在夜間呈螺旋狀開放。許多研究者認爲，風車洞中的風車巖畫可能代表一朵盛開的曼陀羅花。攝影：ELLIOT SCHULTZ，ALAMY STOCK PHOTO

“曼陀羅不僅僅是一種致幻劑，”新研究的共同作者Devlin Gandy補充道，他曾於2014年獲得國家地理青年探險家大獎，並將獎金用於研究丘馬什巖畫。“曼陀羅是一種神聖的存在，是祈禱的一部分，可用於淨化和治療。”

和許多印第安人的宗教傳統一樣，在美國幾十年的強迫同化和驅逐原住民離開祖先土地的政策的作用下，曼陀羅儀式一直被壓制。在20世紀之前，許多原住民儀式都被明確禁止。

“歷史上我們失去了很多，” Tejon部落的發言人Sandra Hernandez說。Tejon部落與丘馬什人有聯繫，研究者在研究風車洞期間曾諮詢過他們。直到2012年，Tejon部落才重新獲得了聯邦政府的承認。儘管曼陀羅仍被認爲是一種具有重要文化意義的植物，但部落的現存成員並未在儀式上繼續使用。

Hernandez指出，部落檔案記錄了一場儀式，在這場儀式上，人們會在數天內喫三次曼陀羅。她說，每當回想起那個記錄，她就會對祖先們具有的專業知識感到震撼：在短時間內服用那麼多的曼陀羅同時保證安全，的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當我知道我們的祖先是多麼聰明時，那種感覺真是太棒了，有時無法用語言來形容這種感受，”Hernandez說。“我無法迴避這一點。我們瞭解很多知識，因爲我們與創造者交流，與大自然交流。”

在春末的一次暴風雨期間，美麗的彩虹高懸於加州聖埃米迪奧山脈的上空。聖埃米迪奧山區是生態豐富和地質種類繁多的地區，也是風車洞的所在地。攝影：DEVLIN GANDY

風車巖畫意味着什麼？

或許我們無法知道風車巖畫的創作原因和條件。不過，新研究的作者認爲，洞穴內的考古證據可能提供了巖畫創作背景的線索。

“有理論認爲，加州的巖畫通常是巫師在私人靜修處創作，” Robinson說。因此，這些巖畫作品代表了巫師們（通常是男性）在迷幻狀態下接收到的幻象，而這些巖畫遺址則成了具有超自然力量的地方，意味着部落的其他成員要避免前往。

這一理論之所以被認同，是因爲“巖畫通常看起來超現實，似乎只有進入幻境的人才能創作出來，” Gandy說。“作爲一個美洲原住民和考古學者，我確實認爲一些巖畫可能是創作者服用迷幻劑之後創作的，但我覺得這個觀點有些太誇張。”

研究人員認爲，從該遺址得到的證據並不能證明，巖畫創作者是爲了創作這些巖畫作而進食曼陀羅。相反，他們認爲風車洞的巖畫代表曼陀羅植物，充當着一個標誌，就像是在說，“這裏是喫曼陀羅的地方。”研究人員將臨近的一個紅色圖案解讀爲一隻昆蟲，可能是一隻天蛾，以通過長喙吸入曼陀羅花蜜沉醉而著稱，或許在這裏是作爲曼陀羅食用者的象徵。

Robinson認爲，咀嚼過的曼陀羅的密度，以及巖畫下方的洞穴地面上發現的其他工具和手工藝品的數量，進一步表明這個地方是公共使用的，而不僅僅是一個巫師使用。民族誌資料表明，該地區的土著羣體在青春期儀式上會飲用一種叫toloache的茶（用搗碎的曼陀羅根製作而成），因此曼陀羅咀嚼物或許代表着一種未經記載的食用曼陀羅的方式，比如在一個啓動儀式上食用，或者是在爲準備一項活動（比如狩獵之旅）而舉行的另一項團體儀式上食用。

巖畫研究者Boyd對風車圖案代表的是真正的曼陀羅花表示認可，她沒有參與這項研究。“即便如此，我還是認爲這個圖案同時還代表創作者在改變的意識狀態下體驗到的視覺現象，這進一步加強了巖畫對於那些參觀現場並服用曼陀羅的人的意義，”她補充說。

對Hernandez來說，如今參觀這個洞穴、欣賞這些巖畫“完全是一種個人體驗”。她說，當她看到這幅巖畫時，她看到的是曼陀羅花，但她指出，她的同事們並不總是這麼認爲。無論認爲該遺址是個人尋求精神指導的地點，還是參與集體儀式的公共場所，她認爲都可以接受。不管怎樣，這個洞穴是她的部落成員瞭解其部落歷史的一個渠道。

“加州的印第安人在整個州都有這類地方，可以提供許多生態學方面的知識，” Hernandez說。“這些地方仍然遍佈我們周圍，等待着我們的部落成員去發現這些有關我們祖先的祕密。”

（譯者：流浪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