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次因“技術原因”退出影展的《一秒鐘》終於上映,好在院線檔期並未出現差頭兒,如期與觀衆見面了。

首日票房已超過2000萬,這個暫且不提,從影片整體質量方面來看,這是一部難得的佳作,一部真正意義上的張氏電影。豆瓣開分得到了8.0的高分,那個會講故事的張藝謀歸來了。

說到“歸來”,自然讓人想起2014年張導的作品《歸來》,它改編自嚴歌苓的小說《陸犯焉識》。

而《一秒鐘》最初的靈感來源,就出自《陸犯焉識》中的一個段落:

正在改造的陸焉識,聽說女兒會在一部講解血吸蟲的科教片中出現,他用身上唯一值錢的歐米茄表賄賂了指導員,不顧看守的槍口和野狼的襲擊,跑到場部禮堂去看只出現了幾分鐘的女兒。

《一秒鐘》的張九聲也是如此,他因毆打了造反派被判了刑,當時他的女兒八歲。

六年之後,他收到朋友的一封信,信上說看電影《英雄兒女》時,片頭的新聞簡報裏有一秒鐘他女兒的鏡頭。

於是,張九聲跑了,從一分廠追到了二分廠,就是爲了看那一秒鐘的女兒。他和陸焉識一樣,費盡周折,終於如願以償。

在看到女兒出現在銀幕上的時候,張九聲哭了,委屈道:“一秒鐘太短,不夠,再放一遍吧。”

張譯的眼淚噼裏啪啦,大珠小珠落玉盤,對面的範電影應該都能聽得見聲音。

影片進行到這裏,張譯的過於動情,會給人有些立不住的感覺。

這與刪減有着莫大的關係,影片無法準確地營造那個時代的氛圍和故事基礎。

張藝謀在接受採訪時曾講過原來的故事:

張九聲是勞改犯,所以女兒要表現積極,卡車運來麪粉,她掙着去扛面袋子。扛的時候卡車沒停穩,她爲了表現要搶第一袋,就衝上去,被車撞了,死了。

影片中有多處對這個情節的呼應,比如範電影在看到來信之後態度的轉變,劉閨女的無心之語等等。

但是換一個角度,假設張九聲的女兒沒死,他去看電影的動機其實也是成立的。

對於女兒,他有着無限的思念,可即便他像這樣逃跑出來,也不會去找女兒,他怕給她添麻煩。

而他又不知道會再等多少個六年,他自己還有多少個六年供他去等待。

時代暴風雨中的每一滴雨水,對於個體而言,都可能淹沒他的生活。

因此冒着風險去看一秒鐘的女兒,是可以理解的。

這也是張藝謀的高明之處,在無法充分構建故事背景的前提下,他把判斷的權利老老實實地交到了觀衆手中,無論你怎麼猜,都是說得過去的。

當然他也有着自己的“小抗爭”,

那句“太短”,也許真的就是指《一秒鐘》太短了。

演員方面,“鐵柺影帝”張譯的表現沒得話講,任誰都會豎起大拇指。

能把導演都演哭的男人,讓普通觀衆留下藏在眼窩中的淚水,自然猶如探囊取物一般輕鬆。

不出意外的話,張譯憑藉這個角色拿下華語重量級影展的影帝,只是時間問題。

放映員範電影這個人物很有意思,他是二分廠人民羣衆精神文化生活的寄託,走到哪裏別人都會對他高看一眼。

作爲配角,全能選手範偉依然穩健,幾乎挑不出毛病。

再有00後謀女郎劉浩存,不得不佩服老謀子在選人方面的準確判斷。

不是整容臉,不是人工造,流浪兒的戲服都掩蓋不住她的清新脫俗。

最後說一下結尾,張藝謀原本是拍了兩個版本,一個是撿起了膠片,另一個是膠片被沙漠掩埋。

他始終覺得掩埋那個版本的感覺更好,可能是象徵着某種結束。

另一方面,也是攝影師出身的他對於膠片時代的懷念和祭奠。

如今,膠片在一線影視行業已經沒人用了,它只存在於logo或是商標的圖案之中,或者在檔案館裏等待着用於高清轉換。

那種裝片拍攝的儀式感和神聖感,或許永遠都消失了。

影片在宣傳時用了“寫給電影人的情書”的字樣,可片中三位主要人物都不是真正熱愛電影的。

張九聲是爲了看女兒,膠片裏其他的東西與他無關;範電影只是享受着放映員的身份帶給他的滿足感;而劉閨女則是爲了用膠片做燈罩。

電影和膠片本身,對他們來說,都不重要。

或許這封情書,是張藝謀寫給他自己的,因爲他本身已經和電影融爲一體了。

古稀之年的國師,拍出這樣的電影,夫復何求?

一秒鐘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當它是動態的時候,轉瞬飛逝;當它是靜態的時候,定格永恆。

《一秒鐘》必將會成爲經典,因爲這樣的電影,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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