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 他不在江湖 但江湖處處都有他

作者 宇多田

在與陸奇博士交流的這段極短時間內,他極力避免把話題引向自己。

在北京海淀的一個Wework開放辦公空間裏,他穿着印有微軟logo的舊T恤,針對我們提出的每一個問題,都希望能從源頭上給出答案。

只是,聊到技術與產業,他便會開啓“授人以漁”的超人模式;但涉及到個人,便堅持一律回絕的基本原則。

這位曾在微軟、百度擔任關鍵職務,被長期放在聚光燈下的傳奇領導人物,在加入YC加速器後,便逐漸消失在新聞風暴口下,終於避開了被媒體與大衆繼續評頭論足的機會。

但最讓人好奇的是,即便他幾乎從不接受採訪,也不出席任何公開會議的場合,但坊間總會流傳着他各種各樣的傳聞。他的前上級,前下屬,前同僚…總會出現在各種關於他的文章裏,用來佐證陸奇的確是互聯網技術圈一個“振臂高呼,便可應者雲集”的管理者。

人不在江湖,而江湖卻處處都有他。

“我個人一點不重要,重要的是年輕創業者們的想法和建議。” 能讓不喜歡拋頭露面的陸奇再次“出山”,是因爲有32位中國技術創業者的“未來”,某種程度上與他捆綁在一起。

在離開百度,擔任YC中國首席執行官一年後,他又以自己名義建立了一個名爲“奇績創壇”的投資加速社區——每年都會集結一批創業者,投食以資金與資源,以及陸奇多年的管理經驗。

虎嗅在11月22日那個週末參加了這批創業者的“結業典禮”——一場長達3個小時的路演活動。

臺上的他們學歷背景幾乎無可挑剔,甚至於“北大、清華”這樣的名字在一堆國際理工科名校裏都不怎麼扎眼。當然,這與他們創立的生物醫學、半導體和軟件公司的高知識門檻無疑是吻合的。

而臺下則坐着大大小小的投資機構。他們像是盤旋在獵物上空的禿鷹,默默計算着抓捕與吞食的代價。對於不感興趣的項目會低頭看手機,而對於自己感興趣的項目則會立刻在紙上寫寫畫畫,甚至在演講者下臺後就立馬追了出去。

“我們主要看人,相信技術是驅動創新的最大、最持久的力量。” 陸奇認爲,從邏輯上很難支撐這樣一個觀念——你坐在家裏,分析出的賽道結果比那些真正想改變世界的人經過長期思考決定的事情要準確。

然而,聽到“改變世界”這個字眼,我們有點想撫額長嘆。

因爲這些年採訪很多技術公司下來,知道這個詞與財務報表相比,更像是沒什麼用的漂亮話。

它聽起來不僅“大而空”,甚至隨着企業規模逐漸做大,所做所爲逐漸荒腔走板、違背初心,也是常見之事。而且更實際一點,它絕不是中國投資機構去衡量一個項目好壞的主要指標。

但是,這的確是每個年輕人上路之始的真實想法。

我很難忽視那些臺上創業者身上迸發出的年輕的、純粹的、耀眼到有點晃人的力量。

奇績創壇裏一位做存算一體芯片的年輕創業者,在歐洲著名半導體研究中心工作了若干年,親眼看着很多學術成果早於工業界5~10年從實驗室跑出來,成爲當下全球半導體產業的主流應用。

“我很早就想創業了,國外學術界與產業聯繫極爲緊密。而且模擬芯片難度更大,國內外差距也更大。但有差距就存在機會。” 她很年輕,想法堅定,流露出的真誠感也不會做假。

如果完全按照YC的篩選體系,那麼“技術能力”便會是一個創業團隊的最關鍵指標。但陸奇認爲,如果完全按照國外市場的邏輯,便會錯失國內像阿里這樣的團隊。

因此,他根據中國特有國情做了一些調整,但仍然是“技術驅動”的堅定擁躉者。這也是爲何不少社交平臺、電商項目,也能進入這個以陸奇爲“引力”的創業社區。

“我們看好有遠大抱負,對未來有長期且獨到見解,有很強自我驅動力的團隊。我願意去幫助他們做一些有價值的事情。”

陸奇這裏的“幫助”,含金量極高。

一位創業者這樣描述在創業營培訓期間,陸奇的工作狀態——“每個項目進行演練時,他都會仔細做筆記,並在結束後主動找創始人給出意見,非常投入。甚至一些項目,他會親自查看代碼。”

“他能記住每個項目,並主動去學習和了解每個項目背後不同的行業,這非常人能比。”他感嘆。

而在回答我們針對中國技術創業的各種疑慮時,陸奇與其說是一位富有經驗的創業導師,不如說是一臺計算機,或者說是一道數學題。

你輸入一個函數值,便能得出一個確鑿且真實的反饋,無需擔心對方顧左右而言他。

找出問題,分析問題,並解決問題。陸奇給予我們的最有價值信息,並不是固定的答案,而是一種值得學習的思維模式。

但是,陸奇的個人號召力,創業者的個人能力,強大的技術能力……真的能幫助一家企業走的夠遠嗎?

在中國這片土地上,恐怕不止於此。

人工智能抵達低谷,然後呢?

某種程度上,陸奇也在幫助我們。

在過去幾年時間裏,作爲人工智能技術產業微不足道的文字觀察者,我們看着一家又一家人工智能創業公司誕生於學術大佬的羽翼下,並輕鬆拿到了百萬~千萬美元不等的起始資金。

然而,它們又在短短兩三年內,有的迅速夭折,有的中途換車,有的則被“催肥”成一個個高估值的跛腳獸。

但與此同時,這項技術卻也逐漸達到了它“觸達大衆,深入產業層”的最初宗旨。與AI相關的功能開始出現在每一個產業裏;人們逐漸對AI這個詞無感,而它的分支——“人臉識別”已經被普及到開始喚醒人們的隱私保護意識。

我們要如何解釋這個既像在衰落,又似乎在綻放的產業現象?

陸奇爲我們提供了一個分析問題的最佳思路——從源頭尋找答案。

“我希望能比較系統地回答這個問題,你首先需要人工智能的本質是什麼,它是如何產生商業價值的。” 陸奇也認同,我們不能去講人工智能概念上的東西,因爲其中還存在太多爭議。

“我們就講具體的!用現在人工智能技術到底能做出什麼樣的系統,用這些系統能做出什麼樣的產品,會產生怎樣的商業價值。”

實際上,今天我們所講的人工智能,基本是從2006年前後隨着深度學習的進步發展起來的。

一個微軟叫鄧力的科學家與AI學術界元老級人物Hinton合作,將語音識別錯誤率從一開始的30%逐漸下降到10%以內。而2014年,則迎來了更大的爆發——視覺識別的錯誤率已經縮至4%~5%,與人的識別能力非常接近。

因此,從核心來看,人工智能是基於生物學的一種全新計算方式。它能遵從某種系統結構,較好地表達了人類大腦神經的運作規律。

換句話說,它在不斷複製和“長”出人類的某種特徵——看、聽、觸摸、行走、思考……而任何算法模型都是某種“特徵”——

感知物理環境,抽取和概括關鍵信息,做未來規劃……將它與人類“重疊”一下,你就會發現,它可以解決人類需要解決的問題。

那麼沿着這個邏輯,就意味着它可以逐層開闢四大主流商業戰場。

陸奇第一個提到的,便是由“感知”這一AI基礎能力延展出來的龐大產業體系。

無論是用嘴說,用手觸摸,用眼睛看,都屬於感知範疇。但是,除了軟件堆棧與算法模型,人工智能的感知體系也包括“傳感器與集成芯片”。

換言之,AI感知能力從來都不是一項技術,而是一個複雜的運行系統。

“芯片架構一定要重構,因爲今天的計算體系不是用重疊向量來做的。所以‘異構計算’其實更是主流的計算。如果按照這個邏輯,芯片要有一大堆新企業起來。與此同時,底層軟件堆棧顯然全部都要重做。” 他特別提到,目前大部分AI創業公司其實都集中在這個部分。

有了基礎設施,才能往下走。

但是,想搭建有別於移動與雲的新平臺,逐步攻陷傳統行業,這些只有在把IT基礎做好的前提下,才能延伸出巨大的可能性。

也就是說,每個戰場的發展階段和成長速度非常不一樣。現在很多創業項目大多集中在“IT基礎”這個模塊裏,而其他三個要依仗於它。

“你追溯源頭就會發現,人工智能不是從零的地方開始,它是從雲和移動生態長出來的。因此,用人工智能切現有的生態鏈,譬如優化直播,它可以走得很快,因爲移動與雲的生態渠道很健全。” 陸奇把人工智能的這種生態特點稱爲“路徑依賴”。

但是,如果用AI去切汽車,切醫院,就會發現,它跑得極慢,甚至完全推不動。

因爲這種切入不叫“嫁接”,而是叫“移植”。

就像是把某種樹苗從溫暖的海南島,移植到寒冷的東三省一樣,無論是這項新技術本身,還是客觀的產業環境,雙方都要做出和解。

換句話說,擁有互聯網與新技術背景的工程師,也需要被醫生、老師、產線工人、汽車維修師所定義和接納。

而這勢必是一個極爲漫長的過程。

“據我們判斷,某個基於人工智能的全新生態或平臺還沒有起來。譬如一輛真正在路上跑的車,一個全自動化的學校,一個完全智能化的醫院,短期內沒有進展。”他承認。

因此,陸奇希望創業者清醒認識到,自己可以局部去驅動,但絕不能喧賓奪主。

而另一邊,人工智能雖然可以做那隻從計算機裏伸出來揪住我們衣領的“手”,但是這隻“手”的能力與質感,還遠遠達不到能夠改變世界的地步。

陸奇承認,如今的人工智能技術還不夠到位。也就是說,它的智力偶爾可以很高,但不是一直高。

“我在微軟時認真研究了Siri。喬布斯當時買了Siri之後,內部開發了好幾年才推出來。因爲他覺得要讓產品進入一個大部分用戶都可以承受的合理區間內。如果一會兒聰明一會兒笨,那麼大家用幾次就不用了。

現在來看,仍然是這個問題。”

因此,從技術問題再往上溯源,就是一個數據量的壁壘問題。這也是他極爲推崇一些數據集開源創業項目的重要原因。

在人工智能產業裏,數據會越來越成爲一個開發過程中的閉環。但今天我們缺乏了像管理代碼一樣來管理數據的工具與平臺。

這也相當於,人工智能所表現出來的所有缺陷,其實從另一個面來看,也便成了創業機會。

陸奇稱自己是一個樂觀主義者。他從未對“人工智能是人類歷史上一個非常重要的商業機會”這一幾年前提出的觀點產生質疑。

“爲什麼有那麼多公司看到了機會,但卻沒做好?從歷史來看,無論什麼技術風口,都會有激烈的競爭,也會有很多公司死掉。” 陸奇告訴我們不必有任何糾結。

他記得自己早期剛進雅虎的時候,那時PC互聯網剛剛開始,大家都不知道什麼是商業模式。而今年回頭來看,廣告與電商的商業模式似乎再天然不過,但那時候誰也不知道,也死掉了一大批早期互聯網公司。

“我們當時做的時候,每天只有一個感覺,就是’這肯定一件對的事情’。因爲用戶越來越多了,用戶使用的時間也越來越多了,用戶對我們的好評也越來越多了,這難道不夠嗎?”

而人工智能是歷史上第一次把數字化能力,與我們的物理世界綁在了一起。他強調,遇到挑戰不算什麼,關鍵是要長期走。

遇事不決,政府買單?

但是,要長期走下去,無疑是人力還是資本,都需要付出更高的代價。

而在國內,有一個極有意思的歷史現象:許多技術公司想做大做強,或者想短期內實現迅速成長,總是會走向同一個方向——

不怕虧損,政府買單;產品不行,政府買單;落地場景不夠,政府買單。

這當然是由很多主觀與客觀原因造成的——技術創業過於漫長的成長道路,資本的炒作,無良公司的騙補行爲,惡劣的版權環境,地方政府的某些政績訴求……

在過去10年裏,從半導體和各類面板製造廠、新能源車市場,再到由人工智能等技術延伸出的各個垂直技術產業的發展,離不開政府充分的政策和資金扶持,但很多企業也對2G市場形成了“高度依賴”。

以自動駕駛產業爲例,從4年前以谷歌Waymo和 Uber 爲源頭刮到國內的自動駕駛創業熱潮,似乎並沒有讓大衆真正坐上無人駕駛出租車。

反之,在各地陸續建立起的各類示範區與自動駕駛車隊,對企業來說,也逐漸成了一項2G的生意。

“週期長,回報率低,落地場景化探索也需要實踐,普通投資機構也有知識門檻,這類2B技術類創業公司,倒不如讓國家直接來補貼更靠譜。” 這是一位投資人給我們的答案,在意料之中,但卻不能不說很令人沮喪。

走更長的創業路,是需要極高代價的;那麼長期陪伴,也同樣如此。

當我們就這個現象詢問陸奇的觀點,他沒有否認我們對一些2B公司逐漸走向2G之路的看法。相反,他與很多創業團隊也交流過類似的2G商業模式問題,便給了我們展示了這樣一張圖(下圖)。

“這跟技術創新的本質和社會的分佈有關。新一代技術驅動的新一代產品,永遠會走過這幾個不同的階段。”

燈泡所在的這個地方叫“早期市場”。它的存在與人的年齡,精神,心態以及收入分佈有關。永遠有少數人願意嘗試新東西,產品再爛也會用。

而陸奇認爲,假如這家公司的用戶大部分都聚集在這個地方,那麼他們的產品價值並不大,因爲嚐鮮過後,這些人就不會再用了。

而接下來的第二波人,某種意義上就與2G市場有些關係。這羣人對未來有一個想法,他們永遠在找新的技術和新的能力,幫助自己實現某種願景,對未來也會有自己的判斷。

在很多企業裏就有這樣的部門和人存在,他們會認真選用新產品。因此,他比第一波人的價值要大,願意冒很多險去嘗試一個新產品。

而最終企業都要跨越鴻溝(圖中的裂縫Chasm),“鴻溝”存在於迎來高速增長的前夜。

而鴻溝對面,就是第三波用戶。他們才叫做“早期採納者”。

這些人非常務實,他們需要衝業績,那麼採用新產品的核心條件是“我的競爭對手是不是在用,我的同事是不是在用,他們不用我也不用。

“這樣來看,我建議你考慮,政府有可能扮演的是這樣一個幫創業公司去跨越鴻溝的角色。” 他認爲,中國政府對未來有自己的看法,希望能夠去引導和支持新技術。如果是這種情況,那麼企業完全適合拿2G的單子。

“一方面你可以把場景做的夠全面,讓產品快速迭代,做到足夠紮實。另一方面則可以解決部分現金流的問題。”

但是,他也告誡所有技術創業者——必須要比對政府(作爲需求方)與你設想的主流用戶之間是否存在足夠共同點。

如果距離很遠,你必須要提前思考和探索自己真正的用戶和市場到底在哪裏。

“不管是自動駕駛還是其他產業,2G完全值得去探索。但這只是一步而已。

你要利用這個機會,爭取到時間點的同時,儘可能往主流市場靠攏。不斷去找真正的客戶去聊,去拜訪,集中精力把‘跨越鴻溝’這部分打通。” 他嚴格要求訓練營的創業者們必須在兩週內找50個潛在客戶公司去聊,把對方的要求喫透。

然而,從歷史上來看,其實從2G轉自由市場,纔是許多技術公司或走向成功或落入深淵的關鍵分叉口。能堅持到真正商業化階段的企業,屈指可數。

結尾:不僅僅只靠學歷、夢想和技術

在採訪陸奇前,一位技術創業者曾拜託我問一個問題:

“與他接觸後知道他是一個非常樸素的人。那麼在物質欲不強的情況下,什麼是推動他去創新,去做投資的主要因素?”

的確,陸奇在絕大多數時間裏,都是穿着印有不同企業logo的文化衫去上班,喫穿一切從簡。有時候讓身邊的員工都看不下去:

”今天微軟的,明天facebook,後天是zoom的,可能他真的問每一家企業要了5件一模一樣的文化衫。”

但是,並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像陸奇一樣。甚至他本就屬於極少數的那類人。

實話講,如果只是靠技術、夢想和“改變世界”的衝動去驅動人們去做一番事業,那麼中國的半導體產業也就不會有幾十年的斷檔,許多曾經奮鬥在一線的優秀產線工程師也就不會紛紛跳槽投身於互聯網行業。

金錢與回報,是創業團隊的必備驅動因素之一,但也是極易讓中國高新技術產業發展走偏的罪魁禍首。

“如果是爲了賺錢,發財,這當然是OK的,很多創業者就是爲這個而起步。”陸奇指出,爲了財富而創業是一種再正常不過的慾望。

“但是,等你賺了很多錢,再怎麼辦?你還是得往前走。

所以我們會強調這一點,真正要走得遠其實是需要長期內在動力的。走到一定階段以後你財務上自然會自由。財務自由之後你發現你銀行帳戶上多加了幾個零,但你的生活不會發生什麼變化。

但持續驅動你的,是你能每天感覺到的熱情,那纔是更重要的。”

這大概便是境界的不同?

如果人生真如學者王國維所說的有”三重境界“,那麼諸如我們這類普通打工人,可能還掙扎在追求財富的淺薄慾望中,那麼陸奇則已處於“實現個人成功後,開始充分享受幫助他人而產生快樂”的更高階段。

在陸奇的Linkedin上,有一段這樣的個人簡介:能夠讓其他人懂得更多,做得更多,體驗得更多,便是我的熱情所在。

如果按照奇績創壇32位創業者的反饋,他的確做到了他所承諾和堅持的原則。

無論是作爲技術領導人,還是投資加速器的創業導師,我們從陸奇上,看到了他盡力在使每一個職場角色達到最佳狀態,就像是用圓規畫出了一個最標準最合適的圓。

但是不能否認,一個邊邊角角有所缺漏,沾點土氣的圓,似乎會更受中國市場和資本的歡迎。

這種狀態也出現在了路演現場的年輕創業者身上。

他們從實驗室中走出來,想法簡單且專注,激情和鬥志兼在,希望能爲中國的軟件、半導體以及生物醫學做點貢獻。這既是創業最好的狀態,但也意味着他們大部分人還未遭受社會毒打,還將面臨更殘酷的客戶檢驗與市場競爭。

所以,與其說陸奇願意與年輕人站在一起,倒不如說,他是我們見過的,少有能堅持本心的“中年人”。

“您真的沒有情緒低迷的時候嗎?”我還是不太相信他能持續保持熱情,

“一般洗個熱水澡就好了。”他再次因話題轉到自己身上而略顯不安,“請不要聚焦在我身上,重要的是創業者,你能感受到他們的熱情與能量。”

無論陸奇變換多少個身份,他好像還是一個輸出結果唯一且純粹的計算機,和老小孩。

作者後記

採訪陸奇後,我獨自思索了一下午。

實話講,半導體、工業等技術方向的寫作枯燥而無聊,受衆也沒有很多。以流量爲榮,成了這個“媒體衰落”時代記者爲保住飯碗而做的最後掙扎。但是在聽了陸奇的一些分享和心得後,卻覺得心裏正在變得平靜起來。

陸奇的回答很真誠,真誠到我覺得他特別“小孩”和“天真”,相信着成年人不相信的東西。猶記得四年前,採訪幾個人投資人,他們對“工業”“半導體”這種長期無明確回報的領域唯恐避之不及。

而AI、SaaS等很多領域,其實有點“西學東漸”的意思。很多概念在西方火了起來,然後國內也開始追逐,無數創業公司踩了不少坑,擠去了不少泡沫,但回頭一看,最基礎的東西還是沒有打好。

我自己也被嗤笑過寫很多2B的技術沒什麼卵用,因爲行業內的人都去看報告和更專業的技術解讀書了,而大衆就是大衆,爲什麼要去給他們寫2B。

其實本質的道理都一樣:沒有市場,就沒有生存的空間。

因此,樂觀主義很重要。但到底是真樂觀,還是假大空,這個度也很難把握。

譬如知道“機械手”(MIT的那種每個關節都能活動的手)可能要過很多年才能商業化,那麼怎麼撐過這些年呢?

譬如我們都知道某項技術很重要,但就是賣不了錢,甚至會長年虧錢,那爲什麼不去搞房地產呢?

有些路是很難走的路,也極少有人去選擇走,但仍然有人選擇去走,這可能就是真正的樂觀主義者。而陸奇應該能算一個吧。

另外有個創業者的感嘆讓我印象深刻。這位創業者本身就是世界名校畢業,也在世界大廠做到了很高的技術領導職位,但他仍然覺得陸奇“很可怕”:

“比我聰明的人,又比我勤奮,是很可怕的。” 因爲他觀察到陸奇一直在不停地學習新知識,而且學的比年輕人都快。

我覺得自己無法做到這些人的1/10,但似乎有被這種樂觀主義感染到,讓我有了一些思維進益和新的啓發。

最後,感謝仍然在堅持的中國技術人。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