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寶》要全網上映了。    

亦舒對筆下的每個女性都格外富養,無論是穿衣打扮還是愛情觀絕不媚俗。 即便靠男人搭救的喜寶也拎得清,出賣色相而不賣感情是撈女的原則。而郭采潔版本的喜寶卻是個“愛情至上”的小女人,總是一副爲了愛情神色倉皇的模樣。

首先,《喜寶》是亦舒打響名頭的第一本書,她寫的是一個平民少女通過攀附富人,實現階級躍遷的故事。

在這種不道德的交易中,喜寶作爲一個高材生一直有掙扎。她給這段感情定義的是“嫖客和妓女”的關係,爲了麪包,喜寶一次次選擇回到他身邊,但是很難享受其中。

而勖存姿在原著裏是一個非常複雜的人。

他可以對喜寶說出“你是我的女人”這樣帶有規訓意味的話,也可以提刀殺死喜寶的情人,他的子女知道他是狠角色,都很怕他。

電影不僅弱化了他們的人格,甚至還規避了兩人戀情中的所有障礙。

喜寶遇見勖存姿的時候老婆已經去世,兩人不再有道德上的瑕疵。

而喜寶最後將錢全部還給了勖聰慧,撈女的品格被喜寶忘的一乾二淨。

人物的複雜性沒了,衝突沒了,喜寶的掙扎沒了。一個頂級撈女的故事瞬間變成了無聊的忘年戀。

羊不得不說,現在的影視構建出來的愛情觀,遠遠不如老一輩作家寫的那樣迷人。無論是亦舒、張愛玲還是瓊瑤,她們的愛情會落實到穿衣喫飯,延伸到人性的深淺。即便她們的觀念被超越,或被解構成”渣男賤女“,但也掩蓋不了作家傳遞出來的真實質感。那裏麪包含一個女人的生活經驗、審美品味,人性洞察。 羊覺得,她們的愛情觀很值得說道說道。

瓊瑤,主張“戀愛至上”的小女人

瓊瑤的小說和她自己的人生一樣,是“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18歲愛上大自己25歲的國文老師,受到全家人的反對,爲此吞過安眠藥;

21歲和慶筠結婚,生下兒子小慶;

25歲認識皇冠出版社主編平鑫濤,苦熬16年,原配林婉珍退出,她成功上位。

羊不得不說,論耐力,誰也比不上有“板凳功”的女作家。 在前期,瓊瑤也寫過很多真情流露的書,《窗外》是緬懷自己的初戀。《煙雨濛濛》探討的是“一夫多妻”對子女的傷害。

而在和平鑫濤結婚後,每部小說都成了她粉飾自己愛情的載體。如題:如果一個家收留了一個落難的女人,這個女人應該怎麼報答全家的收留之恩?

A、發誓要爲他們做牛做馬,洗衣做飯全包。B、重整旗鼓後離開男主人的家,然後自力更生。C、撬了女主人的男人,聲稱要加入這個家。 在瓊瑤奶奶的小說裏,女主選的是C。“我是來加入這個家,不是來拆散這個家”曾經差點驚掉羊的下巴。

如題:一個女人有了身孕,但是不知道親爹是誰,她應該怎麼做?A、和丈夫如實坦白。B、哄騙丈夫的綠帽身份,選擇把孩子生下來。C、給情人和丈夫甜棗,讓雙方互相battle孩子的冠姓權,自己不傷一絲汗毛。 不用問,瓊瑤奶奶的女主選的是C,詳情請參考《梅花三弄之水雲間》。 女配是陳紅飾演的汪子璇,她一方面愛着男主,但同時又和其他兩個男人發生了親密關係。 她懷孕後,兩個男人搶着當爹,子璇聖母心大發,諄諄善誘:把你們的明搶,當作暗中的照顧。”

別問,問就是一句“你們可以當接盤俠,其餘的就別想了!”

對了,女主最後決定讓孩子跟自己姓,“親爹們”則永遠上不了位........ 

作爲女性,她們既要享受所有的福利,卻又不願遵守道德底線。 如果別人敢叨叨叨,她們就是一句“全世界都不懂我們的愛”。

她的愛情太優越了,真愛不能和其他任何東西共存。而年老色衰,不夠有性魅力的原配統統成爲她故事裏的昨日黃花,被男性厭棄。

平鑫濤去世後,他的前妻林婉珍把三個人的糾纏寫成回憶錄《往事浮光》發表。

林婉珍書裏的瓊瑤並不無辜,反而是一個十分主動的人。 她穿新衣服會問平鑫濤好不好看,也會打電話告訴平鑫濤:“我在喫牛肉乾,要不要送一點給你喫。” 林婉珍站在第三者視角,平緩的情緒讓多年前的那段刀光劍影歸於平淡。    平鑫濤幫瓊瑤打造了事業的黃金期,而她把自己的家庭組建成了一支團隊。 兒媳何琇瓊1984年從輔仁大學畢業後,成爲瓊瑤藝人公司的總經理,參與瓊瑤的原著改編。而瓊瑤的兒子何中維是瓊瑤的影視團隊裏重要管理者。    

生活賦予她的起伏,全被她用來填小說世界的坑。可能那些情緒激烈的人,更容易感受到命運的玄虛,也更喜歡憑藉本能做事。爲了一點火苗,就可以犧牲全部的砝碼去追逐。即便是瓊瑤,也要仰仗那點格外的幸運和才華,才能做到真正無視人性的枷鎖。

亦舒,主張“姿態好看”的烈女

亦舒,都市獨立女性的掌門人,她的人生排序是工作大於體面大於愛情。 在亦舒的小說裏,女主人公大多獨立多金,不肯遷就愛情。 “結婚彷彿黑社會,不進去,不知道有多可怕,進去了,知道了,又不能說。”——《我的前半生》“人的天性便是這般涼薄,只要拿更好的來換,一定捨得。”——《要多美麗就有多美麗》 只有女人得到成長,才配得到愛情,一旦弱勢,那麼感情就會遭到危機。 比如羅子君,信了男人的鬼話“我養你一輩子”,於是辭掉工作,被丈夫縱容到差點社會性死亡,最後終究是遭到所有人厭棄。 或者是喜寶這樣直截了當的,要麼有很多很多錢,或者有很多很多愛,不然就是身體健康。爲人處世,她主張的是“做人,姿態要好看”。這姿態是全方面的。 她寫打扮,最推崇是白襯衫加卡其褲,簡潔精幹。“穿得耀眼,便是不懂得穿......白衣白褲,貌似簡單,看實包涵無窮學問。”

她寫職場,寫的全是女性自保的法子。 “又講中文又講英文是很膚淺的做法。”、“手不要老去摸耳環,會顯得搔首弄姿。”其次,是在愛情裏的自持。羅子君被離婚,但她不鬧不哭,一瞬間清醒決絕起來。婆婆向她訴苦孫兒的功課一落千丈,她若無其事的推了回去,說這是“兩百塊錢的家庭老師就能解決的事。” 小三想要看她出醜,但她偏不: 人要臉,樹要皮,一個女人失去她的丈夫,已經是最大的難堪與狼狽,我不能再出洋相。——《我的前半生》 無論是玫瑰、喜寶、蔣南孫......她們即便需要男人的恩惠,也不肯自降身價,心中始終提着一口氣。但在現實世界裏,亦舒不是她筆下的港女,而是烈女。她17歲時認識蔡浩泉,18歲結婚生子,婚後兩人因爲雞毛蒜皮的事情吵吵鬧鬧,完全是俗世夫妻最普通的模樣,忍無可忍的她最後選擇離婚,兒子判給了前夫。    

30多年後,她的兒子拍攝過一部主題爲尋母的紀錄片《母親節》,喊話亦舒,想要和母親見上一面。但亦舒是誰,豈能以常理度之,她只肯Po出自己小說裏的一句話做回應:

而亦舒的第二段感情,是和當年的當紅小生嶽華。    

不過,這段愛情在羊看來簡直犯了亦舒小說女主的所有大忌。 嶽華原先是鄭佩佩的男友,亦舒當年是報社記者,一來二去和兩人熟識,鄭佩佩遠走他鄉。和嶽華在一起後,亦舒就變成了她自己筆下的阿修羅,戰鬥力爆表。一言不合,往嶽華的宿舍牀上插一把剪刀。

因爲在報紙上看到媒體報道嶽華和鄭佩佩過往戀情,她將嶽華的衣服剪成條狀。 多年後嶽華回應這段戀情:她是否愛我,我不太清楚!“因爲她的性格......比較特別,她是個頗特別的女仔”

多年後,兩人形同路人,反而是嶽華和鄭佩佩依然還保持友好關係。 而亦舒的侄子倪震還曾爆過她的料,有一次亦舒找不到東西,不問青紅皁白就揍他,這成爲倪震的童年陰影之一。在這些細節裏勾勒出來的亦舒,是一個脾氣暴躁,敢愛敢恨的烈女。而小說,不過是她用來撫平心緒的一種工具。 亦舒講“姿態要好看”,但她自己第一個做不到。人活着,就有慾望,就會落入一片片關係網中,爲情所困,受生活牽制。羊覺得,對自己寬容偶爾也是一種美德。

張愛玲,冷鬱清醒的奉獻型女人

張愛玲有兩套情愛觀,一種以涼人耳目,另一種是延續她自己的綺夢。她筆下的愛情,大部分是以結婚爲目的,顯得精刮。無論是未婚女人還是寡婦和大齡剩女,她們目標明確,一生目的就是找一個長期飯票。 書中的男女都受現實的牽制,即便有愛情也顯得不可捉摸,真心摻着假意。 《傾城之戀》裏白流蘇,她爲了結婚可以不計代價取悅着範柳原。 “她跟他的目的究竟是經濟上的安全。”爲了這個目的,她可以忍受自己的不快樂。    

一向文筆料峭的張愛玲,不寫男女之間的算計時,則顯得一片赤誠。在《小團圓》裏,九莉對之雍的愛,不以結婚爲目的,只是愛。 當之雍提出離婚後跟她結婚,九莉的答覆是她現在不想結婚,過幾年會去找他。 等到戰後,她會千山萬水的去找他,落難才子和佳人的愛情,要比落地在俗世茶米油鹽的婚姻要羅曼蒂克多了。《色戒》被張愛玲修修改改三十多年才得以發表,在這個故事裏,她借易先生諷刺了胡蘭成這類男人的低俗和油垢。

但她在小說出版時的卷首語上寫的卻是:“這個小故事曾經讓我震動,因而甘心一遍遍修改多年,在改寫的過程中,絲毫也沒有意識到三十年過去了,愛就是不問值不值得。”這分明是,她用王佳芝和易先生的殼,來還自己的願。 在愛情方面,她秉持的是“看破不做絕”,男人不忠又下流就讓他自個兒表演去吧,她自己來完成愛情裏最崇高美好的部分就行了。 《第一爐香》裏,葛薇龍明明知道喬琪喬花心,油嘴滑舌,但是她依然選擇把自己賣給對方。

《小團圓》是她自己愛情的寫照,胡蘭成曾把自己和她的愛情比作仙境,和小周的愛情是塵境。但胡蘭成最終選擇了塵境。 而《紅玫瑰和白玫瑰》諷刺的就是這種男人的自負,以爲自己Slay全場,結果成爲女人生命中的一粒蚊子屎。

   她甚至在給朋友的信裏面寫到:“這婚姻說不上明智,但充滿熱情,詳細情形我之後再告訴你,總之我很快樂和滿意。”賴雅中風,張愛玲趕稿賺錢,她甚至克服自己一貫的社交恐懼症,飛到香港趕寫《紅樓夢》劇本賺錢養家。 這兩段愛情,看起來不美,但張愛玲玩的就是心跳。愛過錯過路過,不如自己體驗過。張愛玲並不卑微,她只是關於羅曼蒂克愛情的忠實粉絲罷了。

在羊看來,寫情愛的女人反而都不含糊,不像自己塑造的女主角那樣避世、或者猶豫與軟弱。 她們更明白這個世界的運行法則,知道女人也不是水做的,眼淚填不飽肚子。 無論是亦舒瓊瑤還是張愛玲,她們在面對情愛的時候犯了“全天下女人都會犯的錯”,靠本性驅使自己做出反應。

但成全她們的,是耐力、對機遇的精準把握,對才華的無限雕琢。當女人開始明白,你喜歡的人只是因爲你的光芒而變得耀眼的時候,你就不容易再在情愛的地圖裏迷失自我。 無論你有多愛對方,多傷筋動骨,被打倒之後,你也有過好生活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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