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絕對是一部做足功課及田調的電影,電影前半以爲是一部虛構的民俗電影,直到後來才發現原來故事原型取自導演童年往事。

沒有驚悚獵奇的影像敘事、俗不可耐的恐怖配樂,而是以長鏡頭、嚴密考證的民俗音樂,緩慢地帶觀衆進入吉打小鎮的民俗故事。平靜、流動的慢節奏敘事鏡頭

不得不說,《南巫》的攝影十分出色,長鏡頭的慢節奏敘事方式帶有濃厚的東南亞電影色彩,直覺想到的是前幾年的越南電影《落紅》。

雖然《落紅》訴說的是越南傳統社會思想的悲哀,但兩部電影都採取了慢節奏的策略,試圖以鏡頭帶出更多村落的細節。

而觀影當下我同時在腦內處理另一個問題:宗教及民俗文化的電影中關於聖像的敘述以及導演是否有想在電影中復魅?

《南巫》在建立聖像的同時避免復魅的方式十分高明,前者多使用鏡頭語言隱晦地點出聖像的神祕,比如女主角第一次去找乩童拜託時,攝影以很不自然的構圖將整體人物擺在最右側。

故意切掉乩童的臉,這一顆長鏡頭便點出來整個吉打社會對民俗的敬畏與尊崇;後者則完美地迴避了任何消費宗教或民俗文化的問題。

我們不會在《南巫》中看到任何強調神祕主義及深化聖像形象的橋段,這在近年泰國、馬來西亞"鬼片"氾濫的情況下實屬清流。

整體敘事結構上以吉打當地傳統民俗信仰爲主,《南巫》光是在這個部分就已經處理的很完美,更不用說在電影中段後我們開始發現又以阿燕作爲本位所發展出的第二條支線:珂娘傳說與異邦人的糾結與思愁。

關於阿燕被當成異邦人的蹤跡遍佈全片,從找法師到語言,或者老公說是"花人屎",這些阿燕本人的生命故事藉由珂娘貴州公主的傳說擴大到整體社會結構的層次。

最後在船上,珂娘與阿燕的對白實在令我感動,簡單的幾句話就把思鄉及無法回家的情緒表現出來,搭配攝影的一個空景帶出船漂泊在無邊大海,十分優美。聖像的隱喻

窗與門也是電影中值得玩味的點,如果說人類的眼睛是靈魂的裂口,足以使我們窺探現象世界,那麼傳統信仰中的門與窗便是人與神怪之間的裂口,足以使人類窺探神祕世界。

我很喜歡電影一開始阿燕家門被打破,阿燕透過門洞看着對面的小廟,這幕給人帶來一種十分特殊,仿若希區考克《後窗》般的窺視感。

後面阿昌被下降頭後堅持要開着窗門也點出門與窗作爲某種渠道,可以讓另個世界的神靈"帶走他",這兩幕都足足點出他們民俗信仰的想像。

雖然上述已經點出《南巫》在民俗信仰以及個人生命史的部分處理得宜,但容我再提及電影中不斷出現的另一個元素:國族認同及"茅草運動"。

這些本地人對異邦帶有矛盾情緒,一方面支撐他們社會的傳統民俗信仰十分厭惡異邦人,但同時社會上又存在對異邦的崇拜。

映後導演向觀衆們解釋,當時的吉打像是夾在中間,永遠對着暹羅的仰望,不管任何東西只要是來自暹羅舶來品就是好貨。

這種當地人所經歷的民族主體性遺失很像過去臺灣對日本的後殖民遺緒,但不同的是泰國並沒有殖民馬來西亞,只是單就文化傳播的力量便能達到如此驚人的崇拜魅力。總評與影人場趣事

總的來說,這部電影實在令人驚豔,其實電影裏還有出色的舞蹈表演及阿南媽媽精湛的演技,這些都是這部電影值得好好深究的點。

而觀影后導演詢問現場有沒有馬來西亞人,結果1/3的人舉手真的嚇到我,但這也讓我感受到某種程度上國族的威力。

請所有對民俗信仰、東南亞史或馬來西亞文化的影迷們務必觀賞這部電影,絕對是今年數一數二傑出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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