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這是事實,我是無名小卒。不過這也無所謂,你知道嗎?因爲我一直在想,就算我輸了也無所謂,就算他打破我的頭也無所謂,因爲我只想堅持到底。沒人能與阿波羅打完全場,如果我能打完全場,當鈴聲響起時,我還站在場上,我這輩子將第一次明白,我再也不是個蹩腳貨。”

提到體育類型的電影,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快節奏的剪輯、血脈噴張的競技場面以及勝利者的歡呼。在這類電影裏作者似乎總是要體現“只要你做就能變強”的價值觀,但卻經常性忽略了一些對於客觀差異不可彌補的冷靜思考。在這類影片中,弱者的形象往往只能暫時存在,他們要麼在一系列快剪中搖身一變完成從廢柴到強者的轉換,要麼成爲競技的犧牲品被埋沒在觀衆極具消費性的歡呼聲中,用來襯托強者的偉大。

1976年上映的影片《洛奇1》就爲觀衆展現了一個小人物的拳擊之路。有趣的是作爲導演的史泰龍同時也是影片主角洛奇的扮演者,儘管彼時的史泰龍已經渾身肌肉,但在這部影片內外他都展現出了“小人物”的艱辛。

史泰龍成名後最爲人們所熟知的就是進入好萊塢創業初期那段被500家公司拒絕了1850次的故事。在那之後,他憑藉着《洛奇》系列以及《第一滴血》系列一舉成名,洛奇和蘭博更是成爲了經典銀幕形象激勵着一代代年輕人,而史泰龍本人也成了熱血、勵志的代名詞。

與之前提到的快節奏剪輯、血脈噴張的競技場面不同的是,史泰龍似乎執意要在《洛奇1》當中講述一個失敗者的故事,這裏的失敗者並不是最終逆襲了的失敗者,而是一個在本片中徹頭徹尾的失敗者。他出身底層,身體抱恙,沒有戀愛經歷,戰績慘淡到幾乎要被拳壇遺棄,只能在地下拳館打黑賽不斷消耗自己的身體維持生活。要是說底層,沒有哪部影片比《洛奇1》當中展現出的費城場景更顯底層意味了,破舊的建築,警笛聲迴盪在昏暗空蕩的路邊,街角處三五成羣的墮落青年圍着被點燃的垃圾桶唱歌酗酒、時不時點燃手中的香菸,儼然一副垮掉的一代形象。

在這樣的城市圖景中,洛奇的形象更顯具有一種天然的歷史迎合感,黑幫的幫手以及意大利血統的加持都讓這個人物更具有底層意味。儘管生活並不如意,但洛奇本性的善良卻爲他身上所具有的一切不良標籤蒙上了一層質樸的外衣,影片中的他看到鄰居家的小女孩在和街頭青年鬼混會主動把她從混混羣體中拉出來,教導女孩不能說髒話不能吸菸,儘管所收到的反應是女孩的一箇中指以及更難聽的謾罵,但他依舊爲將女孩拉出而感到開心。

就像此時大多好萊塢電影所強調的,美國夢的光芒也照到了這個小人物身上。重量級拳王爭霸賽因爲恰逢美國建國200週年的紀念活動因而備受矚目,拳王阿波羅的原對手因爲無法參戰導致位置空缺,商業嗅覺敏銳的阿波羅立刻決定在底層拳手中選擇一個人來進行這場世紀決戰。洛奇因爲“意大利種馬”的綽號得到了這個機會,面對鉅額獎金,他選擇接受這場毫無勝算的比賽。

影片在拳擊的主線進程下還穿插了洛奇和雅德莉安的感情線,與洛奇身上所具備的底層性如出一轍,雅德莉安在影片中也被安排成爲一個徹頭徹尾的loser形象,她不善與人交際,大齡、沒有感情經歷,她和哥哥保利生活在一起,平日裏受盡哥哥的白眼。洛奇與雅德莉安的相處過程體現了他在兇猛的外表下柔軟的內心。他會帶雅德莉安去動物園看他最喜歡的動物,帶膽小的雅德莉安去溜冰場滑冰試圖感動她。

《洛奇1》之所以能具有超越此前體育片的歷史地位,原因就在於它敢於打破以往“我能辦到”的信條,聲稱“我辦不到“。洛奇對自己的不自信就印證了這一點,對於自己和阿波羅之間的冠軍爭霸賽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贏不了。回到拳擊本身,洛奇與教練Mike之間的對話更是對自身遭遇不公的真實寫照:“你還在跟我談論你的全盛期,你至少有過你的全盛期,米克,我呢?我的全盛期在哪兒?”

面對着米克遲來的關心,洛奇歇斯底里地咆哮着,一方面是對十年以來米克對自己忽視的不滿,另一方面又是對自己技不如人的不甘。到最後他只能用拒絕的語氣來面對米克:“你不是要幫我嗎?來啊我就在這兒,試着幫我啊!”這就是洛奇,當他習慣了被人們嘲笑,那些所謂的理想自然成了無意義的笑話,他需要做的不是去贏,而是證明自己不是廢物。

最終的比賽,洛奇並沒有獲勝,當然大家期望着他能贏,但輸恰恰纔是本片的精髓,畢竟那種經過短時間訓練就能成爲世界冠軍的爛俗敘事已經太多了。輸掉比賽只是一個結果,但洛奇身上那種質樸、頑強、真誠的精神早就滲透在他訓練的過程中了,當他每天早晨起牀喝下生雞蛋,奔跑在費城的街頭,經過鐵軌、公園、一排排小商販最後登上高高的臺階振臂高呼時,他已經成爲觀衆心中的精神豐碑了,影片中的比賽結果更像是一個爲了完成敘事的情節安排,這就是《洛奇1》完勝以往體育電影的地方。它用弱者的自白感染着每一名觀衆,告訴我們,即便不是強者,也有拼搏下去的意義。

一影一話 譜人生虛實

俱是覆舟風雨 書字可抵愁

西安建築科技大學

戲劇與影視學

終南影話 電影小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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