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有一部熱播的諜戰劇,叫《隱祕而偉大》,豆瓣評分8.2,可以說是今年的高質量劇之一。

與以往我們看過的諜戰劇不同的是,這部電視劇以一個小人物爲切入點來描繪當時的社會環境,用網友的話說,這部劇更加着重於爲什麼而“諜”。故事主角是在上海弄堂里長大的一個普通大學生,夢想就是當個警察。這個主角沒什麼“光環”,圍繞在他身邊的人也都是一些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所以網友都評價這部劇很有煙火氣。

之所以提起這部劇,是因爲劇中展現了民國時期極度嚴重的通貨膨脹以及通貨膨脹下普通人的生活狀況,這也是在以往的諜戰劇中少有的。民國時期,由於國民黨政府推行濫發紙幣政策,引起貨幣貶值、物價飛漲,人民生活日益貧困,國民經濟逐漸崩潰。

通貨膨脹是造成物價上漲的一國貨幣貶值,它一般物價上漲的本質區別:一般物價上漲是指商品因爲供求失衡造成物價暫時、局部、可逆的上漲,不會造成貨幣貶值,而通貨膨脹則是能夠造成貨幣貶值的物價的持續、普遍、不可逆的上漲。造成通貨膨脹的直接原因是一國流通的貨幣量大於本國有效經濟總量。

國民政府大量發行法幣,最後導致了惡性的通貨膨脹。《隱祕而偉大》這部劇一開始,圍在弄堂口聊天的市民說:“一百元法幣,十年前買兩頭大牛,五年前買一頭豬,現在只能買一個雞蛋。”

有網友整理發現,當時100法幣,在1937年的時候能買兩頭牛,但是到了1948年算下來只能買幾粒米,到了1949年5月則更可怕,只能買一粒米的千萬分之二點五,可見當時的經濟已經全面崩潰了。紙幣不值錢,後來發工資都是直接上稱,按斤發錢,動不動就是一千多萬,出去買個東西都要拿麻袋抗錢。大量的市民堵在銀行門口要求兌換金條,當時政府禁止買賣金條,記得劇裏有這樣一句臺詞:“現在物價都漲成什麼樣了?越禁,就越說明黃金是硬通貨。”

劇中的楊會計,是一個普通的底層小市民,本來在工廠當會計,後來工廠倒閉,就出去拉黃包車。後來車也拉不下去了,車行壓榨,拉車賺到的錢不夠交租金的,最後只好又去賣菜。楊會計起早貪黑賺錢就爲了給即將小學畢業的女兒買一雙皮鞋,可惜他再怎麼努力賺錢也跟不上通貨膨脹的速度。他在商店裏捧着一雙二百七十萬的鞋最後只能無奈放下,商店老闆對他說:“今天再不買,明天可就漲到三百萬了。”

《貨幣起源》這本書,貫穿始終的一個觀點就是“貨幣是道德的補丁”,當貨幣失靈的時候,這個“補丁”就壞了,整個社會的道德體系也就容易敗壞、崩潰,像是一盤散沙。經濟學家許爾斯曼也認爲,通脹是對社會道德的敗壞。通脹不僅加重了經濟危機的風險,還讓統治者們源源不斷的掠奪民間財富去擴張權力甚至發動戰爭。

就像《隱祕而偉大》這部劇裏描繪的,通貨膨脹使得整個社會一團糟,社會矛盾加劇,處處瀰漫着焦慮的情緒。但是與此同時,上級官員卻在腐敗,警察也在不斷打壓百姓,警察局的副局長對一條人命可以說出:“這窮酸老師的命,不值錢,死了就死了。”這樣的話。楊會計因爲一雙鞋含冤入獄,絕望之中只能說:“我們是百姓嗎?我們是螻蟻。”

凱恩斯說過:“要顛覆一個社會的存在基礎,再沒有比敗壞這個社會的貨幣更巧妙更安全的方式了。在這一過程中,經濟規律中的破壞性力量將會糾集在一起,以一種無人能夠察覺的方式實施毀滅。”

民國時期出現的這種惡性的通貨膨脹,已經不僅僅是貨幣政策出了問題,整個社會的道德系統也隨之崩壞了,老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整個國家的秩序都需要進行重建。

民國時期的銀行家張嘉璈經歷了這段時期,在他的《通脹螺旋》一書中記載:“當貨幣加速貶值時,公衆開始尋找其他支付手段。”因爲這個時候整個社會的價值觀已經垮掉了,貨幣也沒了用處。在國民黨統治後期,老百姓甚至在私下用實物來進行結算。在美國的經濟大蕭條時期同樣如此,有民衆用威士忌酒來進行結算。二戰時期,士兵之間會用香菸來進行結算。

通貨膨脹導致一個國家的社會的貧富差距加大,進而導致社會上人與人之間的嫉妒和敵意加大,社會各階層之間處於一個更加撕裂和對立的狀態,自然而然地人們之間合作和善意就會減少,在那樣的環境下,就很難出現非常團結緊密的團隊合作。

在《貨幣起源》一書中,作者拿中國足球來解釋這一點。中國足球一直以來都讓大家痛心疾首、恨鐵不成鋼,但是老球迷都知道,中國足球也有過短暫輝煌的時刻。2002年,中國足球隊進入了世界盃的決賽圈。作者認爲這與當時我國正處在通貨緊縮的時期有關。經歷了1997年亞洲金融危機後,直至2003年,我國的物價都出現同比下跌的現象。這從反面證明了通貨膨脹給社會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帶來的影響。

放到更大的層面上來說,通貨膨脹還可能導致一個國家在戰爭中失敗,這個時候,我們可以把通貨膨脹看作是民心向背的標誌,比如二戰中的幾個法西斯國家,當時幾個法西斯國家都有着非常高的通貨膨脹率。又比如上文提到的國民政府。

所以說,一個國家只有建立了負責任、講信用的政府,才能建立穩定的貨幣體系,才能保障貨幣的購買力不縮水貶值,從而使這個國家爲人民提供正確的激勵機制,鼓勵大家腳踏實地改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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