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一出门,就开始缩成一团:太冷了。天空阴沉沉的,有雾,原本油画一样绚烂的树叶都褪了色。秋季的饱满明亮,这么快就散了,菊黄枫红也暗地里苍老了,但依然一派硬朗着。天地更加苍茫辽远,太隆重的寒,孤清的初冬的早晨。

不知道会不会下雪。呆呆是不喜欢冬天的,这样寒冷的天与地,呼吸都瑟缩,对于身体不够好的人来讲,实在是煎熬。

但是我喜欢雪,我曾经无数次梦到过大雪。

在梦里是不冷的,我跟一片无边无际的雪原重逢。对,是重逢,像是别后经年,我终于回到了故乡。

目之所及,皆是白。白山巍峨、万物缄默,云端冰封,不见来路,这里就是归途,我是千年守望的遗世者。莫名的熟悉感,没有欣喜,亦不情怯,我信步而行,我的脚步记得这风雪拥满的路,尽管我的记忆隐约、神情迷糊。

是我在等雪,还是雪在等我?我在这天地清明里,听雪飞舞的声音。我也是一片雪。

其实,我不知这执念从何而来。

后来,我认识了一个同样对雪有执念的人:肖战。

前几天,我在整理《肖战的那年今日》专栏的时候,发过几张他与雪的照片。

很好笑,爱雪的人偏偏赶不上雪,被粉丝善意地调侃着;终于赶上一场零星的碎雪,就郑重其事地拍了短片,还发文说:“初雪,要顺利”。粉丝们都从善如流祝福他顺利,其实心下感动着:都明白他的“顺利”是双关呢。

呆呆个人认为,喜欢雪,不止是因为他很少见过雪的缘故,更多的是,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中,这种天地俱静里,可以听到更深的自己,重逢真正的我。

在下雪的日子里,人会不自觉地安静下来。雪花清清白白地落下,这世间的喧嚣和复杂,都会自惭形秽。大美的事物,是会让人汗颜的。

都安静下来了。

静得像古代的文人画,画里的雪飘了千年,画里的人看了千年,仍然不够,不够啊,在我看到它们的一刹那,它们又活了过来。

雪花轻轻悄悄地无声飞舞,不惊不扰画里画外任何光阴,一场盛大的童话,可是你仔细听,它们是有声音的。它们一意孤行地落下,寂寞的絮语飞了满天满地。

喜欢雪的人,都有无法言说的孤和独吧。

可是我享受这孤独。

看雪,看的是自己,是不被世俗所拘的、起初的、纯白的自己。

听雪,听的也是自己,是清幽的,但又不管不顾、恣意的自己。

我看到过肖战的孤独和热烈。

他在黑暗里扔出去的纸飞机;他在明灭的光影里,凝视烟花的眼睛;他在大雨里,抱起的小狗;窗户玻璃上的小蜜蜂、院墙上红火的藤叶……他跟自己在对话,他有雪一样的冷和静,和热烈。

赏雪是需要孤独的,人多了,就冲淡了这绝艳的寂寞,雪也会耍脾气的,不给你听到她们曼妙空灵的声音。

雪才不是孤芳自赏呢,它们不过是在等一个知心人。等不来,那就沉默,纷纷开且落,赤子的骄傲;遇见了,也不矜持,一把拖你进入它们的好光景里,安静地疯狂,像是恋人痴缠,你要走也走不了。

何况,本就不想走呢。

你听它有那么多的话,它把积攒了一整年的话都说给你听。听着,听着,心就听出了禅来,开出繁花三千,枝枝蔓蔓间,得玉露涤心,一颗心净了又净、软了又软,简直要干净成琉璃了,踏实的满足感翩然而来。

已经说不清楚是你在等雪,还是雪在等你。

雪是寂寞的,可不是枯寂的,它热情着呢。它急切地自天上而来,总会寻到自己的归宿,而后,一去不回。如此的决绝,让人心惊,又偏生艳羡。

跟雪对坐,可以茶,可以酒,可以扁舟渔蓑,独钓寒江雪。

呆呆是喜欢酒的,小炉子冒着烟,窗外竹枝簌然,桌子上铺好泛黄的纸,毛笔安静待命,画还是不画,随心所致,也许会有一片雪落进来,从天亮到黄昏……我们一起变老,与静止的岁月同不朽。我们静成了一幅画。

雪夜是适合古琴的,一抹、一挑、一勾、一打………松沉旷远、清冷安静,响在古代文人的诗词书画里:亦是知己了。但是不需要人,这是我一个人的清欢,我是我自己的风雪夜归人。

江南的雪,太少见了。可是没关系,我心里的雪一直在飘着,它飘啊,飘啊。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