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情大变的是刘德华，还是整个香港？

被国人嘲笑排挤打压绞杀，却是最勇敢的打工人

86:51来自深焦DeepFoc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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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弹专家2

堤

媒体人

邱礼涛在前作《扫毒2》里安排了和《拆弹专家2》类似的桥段：为清理门户，余天顺（刘德华饰）砍去地藏（古天乐饰）的三根手指，从此后者性情大变，处处与“太平绅士”余天顺针锋相对。

在一次赛马比赛中，地藏的马败给余顺天的“一代天骄”，气急败坏的地藏随即砍去“一代天骄”的前肢，令余天顺不得已将爱马作人道主义处理。

电影《扫毒2》剧照

一年后的《拆弹专家2》中，赛马断腿并“用后即弃”的命运落到了刘德华本人所饰演的角色身上。他本为业务能力精湛的“拆弹专家”潘乘风，在一次任务中不幸被炸断左腿。尽管他努力去做恢复训练，但仍因为是残障人士而被调离原职。

之后，郁郁不得志的潘乘风偶然借助暗网加入了一个信奉无政府主义的组织“复生会”，并利用自己对于炸弹的专业知识成为组织策划恐怖袭击的主谋。他们发动了多起诉求明确的恐怖袭击，并试图在“复生日”毁灭香港，让一切推倒重来。

电影《拆弹专家2》剧照

参照《水浒》的叙述脉络，《拆弹2》至此俨然已经呈现了从“逼上梁山”到“打家劫舍”的阶段。潘乘风如同一个深谙反侦察套路的犯罪学大师，让观众对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反派产生移情，这种反差感因演员本身而更加耐人寻味。

但正如《水浒》没有终结于英雄排座次，潘乘风也和宋江一样被成功“招安”。一次任务中，身为“复生会”成员的潘乘风被爆炸波及，送往医院后失去记忆。于是，警局将计就计向他灌输自己是警局派往“复生会”的卧底的记忆，试图让他由此戴罪立功。

电影《拆弹专家2》剧照

不同于宋江在传统儒家社会结构中浸淫多年后对“忠君”的执念，失忆后的潘乘风所经历的是周密的逻辑链条和精确的洗脑技术支持下一段短期的记忆移植：他对体制的反叛被成功收编为支撑体制运转的零件，就像梁山归顺后随即被派往江南战场，并被冠以“赎罪”的崇高使命。

“你信我就是警察，不信我就是恐怖分子。”潘乘风的双面性和他的专业领域如出一辙：拆弹专家转身就可以是炸弹专家；加入犯罪组织完美用卧底身份解释；炸弹、核武器这些人类自己创造的桀骜工具，一方面会带来毁灭性的灾难，一方面又提供了赖以发展的能源。

电影《拆弹专家2》剧照

技术主义者潘乘风信奉绝对的数据、理性与能力，他用机械改进肉体（尽管是很被动地），认为自己只要体能测试达标就能够胜任爆破专家。他被技术主义的狂热所驱动，仿佛历史上的那些疯狂科学家：当前路被堵截时即便越轨也要让自己的技术车轮继续前进。从这个层面上说，他被更加暴力的技术改造、以至于毁灭也是求仁得仁。

身为岭南大学哲学博士的邱礼涛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角色身上的时代隐喻。如果说引爆“复生日”的美国核弹头是后冷战时期新一轮意识形态战争的表征，那么潘乘风的黑口罩和白字横幅，以及对于体制的反叛则是精准的历史剪影。年近六十的刘德华所扮演的实际上是年轻一代的愤怒。

电影《人肉叉烧包》

邱礼涛的早年以三级片成名。他在和黄秋生合作的《人肉叉烧包》《伊波拉病毒》《的士判官》中都塑造了令人难忘的反社会人格角色。九七前焦虑、狂躁的气息经过二十余年的嬗变，于今又有了新的意涵。

马世军创办“复生会”的初衷是清算祖辈、乃至当下港岛权贵依托鸦片贸易的血腥发家史；成员“博士”身穿博士服在教育部门的大楼自爆；潘乘风得以进入组织的原因也是对现行体制的不满。不难想象，组织里的其他成员大抵也都是相似的背景。不同于早先单纯的“复仇”冲动，邱礼涛在当下的反派中揉入了更复杂的社会情绪。

“义体”、“意识移植”、“国家意志”，可以说《拆弹专家2》实际上在一个相当可触的维度，讲述了一个《攻壳机动队》的故事。在这种情形下，失忆后个人意志进入真空状态的潘乘风成为意识形态灌输的良好载体，而此刻填补这项空白则是内地出身的演员倪妮。个人史经过重塑之后，短暂的身份焦虑转瞬在强烈的原罪意识下转换为新的认同，甚至连第二轮的“用后即弃”都被强烈的悲剧感遮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