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住21床,靠近护士站,但有床位却偏不住着,把被褥搬到走廊的加床上,床单没有掖齐,只是随意地铺着。支起椅子,椅子上放着五杯七分满的茶水,他也不喝,也不请人喝,只是兀自地看着,茶叶慵懒地铺展开沉在杯底,也有些琐细的茶沫漂浮在杯中。患者、家属来来往往地经过,驻足看着,不免讶异,我问他儿子:他这是怎么了,干嘛泡那么多杯茶?他儿子摇摇头,回答不知道。我问他隔壁患者,摇摇头,回答不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也许他只是想引起别人的注意吧。

他是个九十几岁的小老头,戴着一顶些些掉色的蓝色帽子,偶尔会看到他拿下来,光头,头皮还长了像藓一样的结痂,背佝偻着,两只手交叉,背在后面。他其中有个儿子会来照顾他,但并没有二十四小时陪护,不过三餐会送过来。我经常看到他端着保温盒自己一个人吃着饭,米粒随意的沾在衣领、袖口上,但他并不自知。

点滴完他会经常在走廊溜达,一遍又一遍地来回走。也会经常坐在护士站对面的长椅子上,有时自己一个人坐着,有时也和大家一排坐着。他耳背得厉害,没有提高百分百的分贝,他是听不到大家交谈的内容的。在护士站,大家又不可能大声囔囔。即使这样,也并不妨碍他表达的欲望,他兀自地说着他的家庭,他有好几个儿子女儿,但却不管他;说着他家住在哪里,他的退休金有多少。他只管说,也不管大家有没有在听。如果有人问了他一句什么,他也听不见,不过他会用笑笑来回应。

夜班时他不知道怎地听到我说我还没吃饭,给我送过面。我推辞了好久,他说儿子给他打包了两碗面,他也吃不下那么多,不要浪费了。他有时晚上会在病房睡,也是睡得极不安稳,频频去开水房打水。要不然就是在护士站坐着,一直吵着要回家,让我给他儿子打电话接他回去,如果不依他,他就会在护士站一直坐着,边坐边打盹。我一边哄他先去病房睡,一边答应明天一定给他儿子打电话接他回家。他一手撑在走廊的扶栏上,一手仍背在后背,沿长廊而行,缓慢而又落寞。

没有家人的陪伴,连影子都是孤独的。

愿疾病少一点,陪伴多一点,给这个严冬带来些许温暖。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