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桃之夭夭

图:来自网络

我去医院放疗的那段日子,几乎每天都能看见一对母子。母亲已经很老了,白发苍苍,走路很迟缓,不过精神头儿还可以。

儿子大约五十岁左右,穿着一件墨蓝色的羽绒服。话不多,来了以后,直接去放疗科报道,“大夫,袁景春来了。” 然后就陪同母亲安静的坐在等候区的椅子上。

引起我注意的,一方面是老人和我一个姓,我们都姓袁。这个姓不是很多,每天放疗几十人,只有我们俩一个姓。

父亲活着时,经常说,天下“钟袁”是一家,(姓钟的和姓袁的)钟姓和袁姓的祖辈都是闯关东过来的,由于种种原因,后来就走散了。

这对母子引起我注意的还有一方面,那就是,哪次他们来,儿子必定牵着母亲的手。坐在等候区时,偶尔和母亲闲聊,也都是和颜悦色。

由于放疗人多,我们每次等的时间都很长,这样,无论患者还是陪同的家属,都表现出不耐烦。

但袁景春老人的儿子却没有丝毫焦躁,无论等多久,他都很耐心,偶尔出去接个电话,也要先征求老母亲的意见,“妈,我出去接个电话哈”

直听到老人说,“你去吧!” 儿子才去一边接电话。

刚开始,我以为老人的儿子没有工作呢,因为每天都要等一两个小时左右,有工作的人,着急回去上班,必定会等的不耐烦。

一次,老人的儿子又去接电话,轮到老人放疗时,她左顾右盼不见儿子回来,我知道她的顾虑,便起身说,“大姨,我扶您去放疗室。”

从等候区域到负二层的放疗室,要走一段下坡路,路面有点陡,年龄大的人腿脚不利索,走这段路得加十二分的小心。

每次袁景春老人去负二层,都由儿子搀扶着,那天,老人看着那段路左等儿子不回来,右等不回来,就有些担心,我主动起身搀扶她。

老人边走边和我说“谢谢”,我淡然一笑,“阿姨,不用客气,咱都是有病的人,不容易,互相关心点没啥。”

听我这么说,老人长叹了口气,拉着我的手有些轻微的颤抖,“姑娘,大姨这病都要拖累死孩子们了,我这一年住了七次院,都是大儿子照顾的我,因为我,他连班都上不好,经常被领导点名批评……”

原来,袁景春老人的大儿子不是无业游民,他有工作,在自来水公司上班。老妈这一年,因病住了七次医院,身为长子的他,主动把照顾老妈的任务揽了下来,从没让姐姐和弟弟分一点心。

当然,老人的另外两个孩子也不是不孝顺,老妈住院,姐姐去照顾老爸,弟弟去照顾将近百岁的外公。

一大家人和和睦睦,从来没因为谁为家多付出一点而闹得不愉快。

袁景春老人的老爸还在世,已经96岁高龄了,跟着女儿和女婿一起生活。

提起老父亲,袁景春老人的眼里有泪光闪现,她说,“我都八十岁了,还让我爸操心呢,听见我咳嗽,他总是躲一边掉眼泪。”

老人又红着脸告诉我,“我一咳嗽就尿裤子,现在每天都穿尿不湿,哎,也不知道到底啥病,这病咋就这么黏人。”

后来我听袁景春老人的儿子说,老人只知道自己得的是肺病, 她不知道有多严重,儿女们也都瞒着她,尽量把她的病说得轻描淡写。

但她九十多岁的老父亲却一点不糊涂,心明镜儿似的,闺女去医院化疗放疗,就知道不是啥好病。

我听了,心里很酸楚,就宽慰老人,“阿姨,你甭管自己是啥病,只要医生还给咱治,就说明咱这病就不是无药可医的。你需要做的,就是配合医生,好好治疗,你多活一天,老爸就有一天的精神支柱,儿女们就有家可回。

老人哭着点点头,“是啊,我现在就为老爸活,为儿女活,孩子们孝顺,说哪怕工作没了,也不让我没。”

这个城市迎来第一场雪时,我见识到了老人儿子的孝顺。

那天一早,我坐了十几站路公交车,在医院门口下车时,就看到了让我终生难忘的场面。

由于路面结冰,特别湿滑,袁景春的儿子背着老母亲蹒跚的走着,没走一步都特别小心。老人趴在儿子的后背上,不住地说,“让我自己走吧,你别闪着腰。”

儿子不说话,依然执拗的背着老妈。老太太见儿子没有放她下来的意思,也只好乖乖的趴在儿子的背上,满足的享受儿子后背的温暖,神情中有一丝欣慰,但更多的是心疼。

是啊,老人是欣慰的,这个从小在她背上撒娇的儿子,终是长大了,能够给她遮风挡雨了。

母亲的后背是孩子成长的摇篮,是爱的港湾。一年年一月月,背负我们,风雨无阻。

如今,那个写满岁月沧桑的后背再也背不动人到中年的孩子,好在,孩子接过这根爱的接力棒,像母亲当年背他那样,毫无怨言的背着母亲。

羔羊跪乳、乌鸦反哺。

你陪我长大,我陪你变老。哪怕你病魔缠身,依然是我的母亲,是我生命中需要用心去爱,去呵护的人。

那天早晨,不止我,还有很多医护人员和患者被这个背影感动。

惟愿,这对母子的陪伴久些,更久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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