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一個三明治牽出後脫歐亂象：貿易規則冗雜、英國出口商血虧

記者 | 肖恩

“歡迎脫歐，先生，我很抱歉。”在荷蘭西南部港口荷蘭角渡輪碼頭，一名海關官員笑着對一名英國貨車司機說，然後沒收了幾個用錫紙裹好的三明治。

該官員解釋說，英國脫歐後，他們不再獲准將肉、水果、蔬菜以及魚之類的食物帶到歐洲。一臉無奈的司機只能請求把肉拿出來，留下兩片面包，也遭到拒絕。

英國《衛報》11日發佈了上週荷蘭廣播電視公司電視臺播出的這段錄像畫面。

根據歐盟規定，歐盟成員國以外國家的旅客禁止攜帶含有肉、奶之類的動物來源類成分的產品進入歐盟，以免傳播疾病。如今英國也屬於非歐盟國家之列。

在針對貨車司機的英歐貨物運輸指南中，英國政府也特別提到了這一新規定，建議司機在邊境或進入邊境前“使用、喫掉或丟棄”違禁物品。荷蘭海關也在口岸張貼查獲的食品照片，比如早餐麥片和橙子，提醒來自英國的旅客“做好準備，以免浪費食品”。

被沒收的事物。圖片來源：《紐約時報》

在另一段畫面中，一些海關官員正在討論否應該扣留一罐沙丁魚。歐盟規定，入境旅客允許攜帶20公斤以下魚類產品，而一個沙丁魚罐頭顯然沒有觸及限額。

英國和歐盟都沒有爲脫歐後的一系列變化做好萬全準備。被沒收食物只是英國脫歐給貨車司機帶來的影響之一。受疫情遮蔽，後脫歐時代的變化及其後果還沒全部顯現出來。

邊境工作人員在接受荷蘭電視臺採訪時表示，當天上午車流量並不大，只有約30輛英國貨車入境，但如果疫情封鎖措施放鬆，預計邊境人流量將大幅增長，排隊的時間也會更長。

儘管目前英國只是“淺嘗”了脫歐苦果，雙方恢復海關檢查帶來的大量文書工作和運輸受阻已經令企業面臨前所未有的困境。

一家運輸公司表示，上週有5輛肉類運輸貨車在敦刻爾克港口等了65小時才完成清關。

通關文件填寫有誤、食品衛生證書沒有蓋章等都是導致貨物滯留港口的原因。法國濱海布洛涅的一名進口商透露，有大批魚類產品因爲拉丁語名稱拼寫錯誤等原因被滯留在港口，交貨時間從以往的1天增加至2、3天。

英國漁民也對物流效率降低怨聲載道。許多漁民稱，他們的漁獲還沒有進入市場就已經腐爛。蘇格蘭鮭魚產商羅斯（John Ross）在一封公開信中稱，他們被自己的政府扔進了寒冷的大西洋，還沒有救生衣。

法國海鮮進口商米勒（Arnaud Mille）表示，脫歐使英國和歐盟之間完善的供應鏈倒退了30年。

法國貿易保險公司裕利安怡（Euler Hermes）12日發佈的最新報告預計，受需求疲軟和大量繁瑣手續影響，2021全年英國出口商將因爲脫歐損失250億英鎊，使英國GDP下滑1.1%。

英國進口市場也面臨同樣的供應鏈問題。繁瑣的通關手續加上疫情期間食品產量下降，英國不少超市貨架被買空，一些線上超市的新鮮蔬果也都顯示“缺貨”。歐盟是食品進口的主要來源地，包括大部分水果和約一半的新鮮蔬菜。

公路運輸協會政策主管麥肯齊（Rod McKenzie）表示，聖誕節前超市都囤了大量食品庫存，因此不會出現糧食危機，只有部分生鮮食品很難補貨。麥肯齊認爲，這個問題能在短期內解決，人們無需恐慌。但文書工作造成運輸延遲，每天給企業造成的損失高達1萬英鎊，整個行業都承受巨大壓力。

夾在英國和歐盟之間的北愛爾蘭處境更艱難。森寶利（Sainsbury’s）、瑪莎（Marks and Spencer）和樂購（Tesco）等英國大型連鎖超市首席執行官和零售商聯名致信英國內閣辦公廳大臣戈夫（Michael Gove），對北愛爾蘭食品供應鏈斷裂發出警告。信中提到，目前北愛地區還處於脫歐寬限期，等到3月31日寬限期結束食品短缺的情況將進一步惡化。

脫歐後北愛地區的超市獲得3個月寬限期，期間英國的食品等產品進入北愛暫時不用申報和接受檢查，爲從英國向北愛爾蘭供貨的企業提供更多適應新形勢的時間。

但這短短的三個月並不能滿足企業需求。信中稱，在沒有足夠準備時間的情況下，英國和歐盟達成的北愛爾蘭“後備計劃”基本無法運行，呼籲英國政府和歐盟重新討論相關安排，找出一個長期解決方案。根據後備計劃，英國脫歐後北愛繼續留在歐盟單一市場，英國本土和愛爾蘭島之間將設立海關邊界。

北愛當地的一些遊說團體指出，北愛的收入水平已經低於英國其他地區，如果食品持續上漲將帶來嚴重社會影響。

英歐協議中複雜的原產地規則是擾亂北愛地區貿易往來的因素之一。按規定，只有原產於英國或歐盟的產品纔有資格在對方市場獲得零關稅待遇。以瑪莎超市頗受歡迎的“小豬軟糖”（Percy Pig）爲例。它的產地是德國，但經由一個英國分銷中心出口至愛爾蘭，也需要繳納額外關稅。

出於對規則的困惑，Debenhams、John Lewis、Fortnum & Mason等英國百貨商店選擇暫停對愛爾蘭的線上銷售服務。

英國商會總幹事馬歇爾（Adam Marshall）表示，英國和歐盟間複雜的貿易規則就像是一顆洋蔥，越是剝開，眼淚越流個不停。

戈夫上週警告稱，港口問題還將進一步升級，尤其是在英國多佛港到法國加萊港這條繁忙的運輸路線。政府需要加倍努力，讓所有企業和貨車司機瞭解文書需求，保障英歐貿易能平穩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