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木的王国里,槐应该是最最鬼灵精怪的一个小公主。也许,她长着一副很平常的面孔,也许,总是一副很平静的表情,却在内心里变着法、变着样地演绎着一场又一场风云变幻。行走在长满槐树的园子里,突然冒出这样的念头。

她竟然可以变幻成那么多的形象来面对这个世界:挺直或弯曲的枝干,绿色或金色的叶子,红、白、紫色的花儿,大大小小的朵儿……还有那么多的名字:刺槐、黄金槐、龙爪槐、小叶槐,香花槐、蝴蝶槐、金叶刺槐、金枝国槐……无论哪一种样子、无论哪一个名字,她的魂、她的魄,都是槐——木中的鬼灵精怪。

前年的一个槐花季,细雨中,一踏进沈丘县的“中华槐园”,就被裹挟在铺天盖地的香气之中,像雨的包裹——只是,雨有形而香无迹。

无迹,却也可寻。沿着萦绕在鼻翼间的香,自然可以寻到一树树挂着一串串、一团团花朵的槐。看到树下一地的洁白,自然可以想像清风拂过时,槐颤抖着飘洒一场槐花雨。

她只有一季的清芳,却可以给人一世的怀想,真是让人没办法,拿她没办法——尤其是到了属于她的季节,那一簇簇花串就会在心间摇荡,让人不能不想她,不能不看她,不能不闻到她的香气,甚至,爱到只想吃掉她——这个让人惦记到放不下的小精灵。

又到槐花最好吃的时节,我却有事外出。看着朋友圈里晒出的各种槐花美食,真是若有所失。还是妈妈了解我,打电话对我说,已经买了好多将开未开的槐花,蒸了一部分,冻在冰箱里给我留着,还晒了一些,留着以后包饺子或者包包子。回到家,当槐花的清香从鼻入口,一种深深的满足感和幸福感油然而生。那香,清新中有丝丝缕缕的甜,甜,却又不失其清,那味道,真是美到玄妙。

即便是被吃掉,这个小精灵也可以调皮地变换出很多种形象:槐花可以凉拌、煎、蒸、做汤、做糕、做蜜;用槐花、槐果可以做槐酒、槐茶;根、皮、枝、叶、花、果都可入药……可见,她不仅美在其表,美在其香,还美在其用。

当然不只这些,槐还很有文化呢。说到文化,这个小精灵立刻变成一副老成持重的面孔,让人首先想起发生在大槐树下的迁徙故事,联想到一种浓浓的乡愁。然后,再板着面孔告诉你:槐树在中国文化史上是一个重要的意象,在唐宋类书的“木部”中,一般排在松、柏之后,居第三位。不仅如此,槐还是古代三公宰辅之位的象征、科第吉兆的象征,同时还是古代迁民怀祖的寄托、吉祥和祥瑞的象征……

在我心里,特别难忘、特别有文化的三棵古槐,长在北京西山脚下黄叶村曹雪芹纪念馆正门前。据说,曹雪芹晚年是在这个小村子里度过的。北京有“先安宅,后植槐”的风俗,不知这三棵四百年的老槐是不是见证了曹公在此著书?

不,不应该说“老槐”,这木中鬼灵精怪的小公主是永远不会老的,哪怕她变化出的形象不再笔挺,哪怕,她调皮地幻化成一棵歪脖老树,她也始终用一颗年轻的心见证着文化的记忆:记得当时走到槐树的一片浓荫下,隐隐有笛声传来,是电视剧《红楼梦》中《秋窗风雨夕》的韵律——只有在这样的地方,才有这样的机缘巧合吧?!(周口日报周道客户端记者 董雪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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