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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們以一道三國推理題開啓閱讀之旅：已知，

曹操和丁夫人結了婚，

丁夫人的妹妹丁氏嫁給了夏侯淵，

夏侯淵的侄女夏侯氏嫁給了張飛，

張飛和夏侯氏育有兩女（人稱“張氏”），

兩位張氏嫁給了劉禪，

劉禪是劉備的兒子。

同時，劉備是漢獻帝劉協認的皇叔，

劉協娶了曹操的女兒，

曹操的兒子曹丕又娶了劉協的女兒。

問：劉備應該把曹操叫什麼？

你是不是想說，從未見過有如此“胡攪蠻纏”之題！

不過，沿着題面的邏輯再品三國諸人諸事，答案還是有跡可循的。

曹操與夏侯淵的關係

夏侯淵是誰？曹操稱此人“虎步關右，所向無前”，二人不僅是老鄉，還宛若親兄弟。

夏侯淵是西漢“開國元勳”夏侯嬰之後。不過，縱覽其後夏侯一家的工作經歷，無甚官名。因此，他們雖是當地大族，卻不列宦籍，沒有什麼勢力，族人也難憑一己之力成爲某位歷史中的大人物。家裏不富裕，卻不影響夏侯淵重義。饑荒時，他爲救已故弟弟的膝下孤女，甚至捨棄了自己的親生兒子。

而反觀同城老鄉曹氏家族，自曹騰以來，不少人走上仕途，甚至平步青雲。曹騰深受漢桓帝信任，歷侍四代君王。其養子曹嵩跟着沾了光，於漢桓帝時官拜司隸校尉。據說曹嵩爲官不怎麼清廉，來去之間還是撈了不少油水，這直接作用於曹家的經濟狀況，使得當時的曹家頗有點“富甲一方”的味道。靈帝時，曹嵩官至太尉，僅次於大將軍。曹操便是曹嵩的兒子，可以說家裏有權有勢，又有“富二代”身份傍身。

2010版電視劇《三國》截圖，曹操

夏侯淵與曹操，這兩個沛國譙大族的孩子自小便玩在一起。有一天，曹操在縣裏犯了大事，夏侯淵以一腔義氣替曹操扛了下來，自己進了大牢。隨後，曹操設法營救，夏侯淵順利脫身，兩家的關係更爲親密了。夏侯淵還與曹操內妹——丁夫人的妹妹丁氏結了婚，兩兄弟之間又加了一層連襟關係。

公元189年，曹操在陳留起兵，夏侯淵以別部司馬、騎都尉之職追隨曹操。金戈鐵馬、戰旗獵獵，曹操率軍一路敗黃巾、袁術、黑山軍、南匈奴，攻克徐州十餘城。

殺伐征戰7年後，曹操迎漢獻帝劉協，挾天子以令諸侯。同年，夏侯淵遷爲陳留太守，後來又成爲潁川太守。在隨後的日子裏，夏侯淵五處平叛、虎步關右，雖然是個尚無高深謀略的“白地將軍”，卻是個有勇有義的常勝將軍。

所以，曹操與夏侯淵是連襟、好兄弟，從年輕的時候就開始共患難。那麼，夏侯一家又是如何與劉備陣營產生關聯的呢？

夏侯氏和劉備如何成了“親家”

就在曹操迎獻帝、事業大好，夏侯淵遷陳留太守、潁川太守的同時，劉備被曹操表爲“鎮東將軍”，卻接連爲袁術、呂布所敗，落魄居於小沛。

此後四年間，劉備一路摸爬滾打，終於在徐州一帶屯兵數萬，卻又被曹操打敗了。也正是在這一年，張飛的桃花運悄然而至。

1994版電視劇《三國》截圖，張飛

關於張飛究竟在何處遇到了桃花運，有兩個版本的故事：

一說是在沛國譙周邊。話說劉備集團在徐州被曹操打得東奔西走，劉關張兄弟三人也不幸失散了。張飛爲了擺脫追兵，一路逃到了豫州地界，來到譙縣附近，也就是曹操和夏侯淵的老家。而夏侯淵雖然身爲潁川太守，卻把部分家眷留在了老家，其中就包括侄女夏侯氏。於是，張飛和夏侯氏便相遇了。

又一說是在汝南郡、潁川郡一帶。因爲在徐州被曹操打得體無完膚，劉備率部投靠袁紹，而袁紹的勁敵正是曹操。可對於袁紹來說，當時劉備衆人的實力不過是盤年夜飯桌上的涼菜，有沒有都行。於是，袁紹命劉備率軍在汝南襲擾曹軍，自己則在正面戰場與之對決。那麼，劉備都襲擾了哪些地方呢？《資治通鑑》有載：

“劉備略汝、穎之間，自許以南，吏民不安，曹操患之”。

這裏的“穎”即爲潁川郡，與陳留郡接界。因此，劉備的軍隊正是在夏侯淵的轄地奔襲的。而夏侯淵素重情義，大概率會把家眷帶在身邊。所以，隨劉備而來的張飛便與夏侯淵的侄女夏侯氏相遇了。

不論是哪種說法，其實都是爲了證明，分屬兩個陣營的人的確夢幻般地相遇了。由於夏侯家尚來注重節儉，戰亂之時曹軍又有巨大的物資消耗，因此即便是大將軍的侄女，正處在豆蔻年華的夏侯氏也要親自去砍柴。

有一天，夏侯氏像往常一樣提着鐮刀出門，一路行至山野間，聽着鳥叫，呼吸着新鮮空氣，覺得彷彿置身於戰亂之外。突然，一個面黑、眼圓、體壯的大漢走了過來，直逼女孩面前。此人正是張飛，行軍途中，不想卻在山野間遇到了這樣一個伶俐的姑娘。後來，張飛得知這個叫夏侯氏的女子不僅出身名門夏侯氏，還是曹操手下大將夏侯淵之侄，於是娶其爲妻。

這意外的姻緣，是劉備和曹操成爲親戚的第一步。婚後，夏侯氏和張飛育有兩女，兩人感情也還不錯。

公元217年，自赤壁一戰後憑藉諸葛亮的智謀日益壯大的劉備，在坐擁荊州、益州並雄霸一方時，出兵漢中，攻打曹操。幾番交手，劉備部下接連敗於曹軍。兩年後，劉備大軍從陽平關南渡沔水，入葭萌關，與夏侯淵相抗。老將黃忠向劉備和諸葛亮請命去取定軍山，幾番話語交鋒後，方纔得以率兵出行，並依諸葛亮之命與法正同往。黃忠當時就立下誓言，定要“立斬夏侯淵首級，納於麾下”。

2010版電視劇《三國》截圖，黃忠命部下“定要斬殺夏侯淵”

而曹操聽聞劉備派黃忠攻打定軍山，又知自己這個兄弟不善謀略，遂寫了一封信給夏侯淵：

“凡爲將者，當以剛柔相濟，不可徒恃其勇。若但任勇，則是一夫之敵耳。吾今屯大軍於南鄭，欲觀卿之妙才，勿辱二字可也。”（《三國演義》第七十一回）

夏侯淵讀完信非常開心，一腔熱血在內心湧動，於是開始與張郃排兵佈陣。可是，“白地將軍”無謀，失了對山。打了敗仗，夏侯淵心中憤懣，下定決心一定要守住定軍山。然而，他再次中了黃忠和法正之計：

“午時以後，法正見曹兵倦怠，銳氣已墮，多下馬坐息，乃將紅旗招展，鼓角齊鳴，喊聲大震，黃忠一馬當先，馳下山來，猶如天崩地塌之勢。夏侯淵措手不及，被黃忠趕到麾蓋之下，大喝一聲，猶如雷吼。淵未及相迎，黃忠寶刀已落，連頭帶肩，砍爲兩段。”（《三國演義》第七十一回）

定軍山一役，夏侯淵卒，曹操痛哭。

2010版電視劇《三國》截圖，夏侯淵危急之時派人給曹操送信求援

夏侯氏聽聞叔父戰死的消息，心中哀痛，於是也顧不得自己身屬哪個陣營了，勇敢地站出來，請求劉軍安葬自己的叔父。

三年後，劉備在成都稱帝，冊立其子劉禪爲太子。即立太子，則要一併冊封太子妃，劉備結義兄弟張飛的大女兒便成爲了最佳人選。自此，夏侯氏與劉備成了親家。

可是，張家大女兒做了十四年皇后便撒手人寰了，劉禪又娶了張家二女兒，並立其爲後。所以，張飛和夏侯氏的兩個女兒都嫁給了劉備的兒子。

因此，劉備不僅是張飛的哥哥，還是夏侯氏的親家。而夏侯氏的大伯是夏侯淵，所以劉備可以叫夏侯淵一聲“大伯”。夏侯淵和曹操是好兄弟，又是連襟，所以劉備也可以喊曹操一聲“大伯”。

可是，結論不應就此得出，因爲曹操與劉備之間還夾着另一個重要人物——漢獻帝劉協。

曹操、劉備與劉協的關係

讓我們再回到曹操迎獻帝的那年，回到夏侯淵還在、劉備尚未雄起的那年。

劉協登基後，便成爲董卓手中的傀儡。由於受關東軍所困，董卓挾持劉協遷都長安。董卓被呂布殺死後，各方勢力在長安暗流湧動，都想控制東漢政權。最後，董卓部將李傕、郭汜等佔領長安，可不久後兩方勢力又開始各自擁兵相攻。數月之下，長安城一片廢墟、哀鴻遍野。劉協好不容易擺脫了李、郭二人的控制，逃出長安，輾轉東行。

2010版電視劇《三國》截圖，漢獻帝劉協逃回洛陽

在曹操的推動下，劉協再次於洛陽稱帝。當時的局勢是這樣的：孫策佔據江東，劉表佔據荊州，劉璋佔據益州，韓遂、馬騰佔據西涼，遼東還有公孫度。如果控制了象徵着正統政權的漢天子，對之後的政治鬥爭都會有裨益。曹操很明白這一點，於是他一面哄着劉協，一面誅殺朝臣，甚至絞殺了劉協的妃子董貴妃。

以獻帝后宮無人爲由，曹操將自己的女兒曹憲、曹華獻給了劉協，也就成爲了劉協的岳父。後來，曹操的兒子曹丕娶了劉協的兩個女兒，並在繼位後封爲妃嬪。

所以，曹操和劉協之間的關係其實很複雜，他既是劉協的岳父，又是劉協的親家，完全不能歸於一輩，也就沒有明確結論。

2010版電視劇《三國》截圖，霸氣的曹丞相和唯唯諾諾的漢獻帝

那麼，劉備和劉協又是什麼關係呢？在《三國演義》中，因曹操要向劉協奏表劉備的軍功，於是請劉備上朝。劉備穿着整齊的朝服行禮拜天子，並作自我介紹。劉協一聽此人姓劉，一時來了興趣，於是問劉備祖上都有些什麼人。劉備稱自己是中山靖王之後。於是，劉協命大臣找來宗族世譜驗證，一看果然不假。他大喜，遂叫劉備入偏殿“行叔侄之禮”：

“帝暗思：‘曹操弄權，國事都不由朕主，今得此英雄之叔，朕有助矣！’遂拜玄德爲左將軍、宜城亭侯。設宴款待畢，玄德謝恩出朝。自此人皆稱爲劉皇叔。”（《三國演義》第二十回）

2010版電視劇《三國》截圖，漢獻帝向劉備哭訴

如果按小說中的思路，劉協就是與劉備有着一點點血緣關係的劉皇叔之侄。那麼曹操若是劉協岳父，則與劉備平輩；若是劉協親家，則低劉備一輩，應叫劉備一聲“叔叔”。這樣的結論便與前文的結論衝突了。

但是，《三國演義》畢竟是小說，如果按正史來看，劉備並未被劉協認作皇叔。既然如此，那同爲劉邦後代的劉備與劉協，又是否真的存在血緣上的叔侄關係呢？

假設劉備就是中山靖王之後，那麼他就的確有皇室血統。中山靖王劉勝是漢景帝劉啓之子，漢武帝劉徹之兄。從景帝起，按漢代帝王順序推算，漢獻帝劉協是景帝的第十四代世孫。而若按劉備的自述來算，劉備應該是漢景帝的第十九代世孫。因此，即便劉備就是皇室中人，他的輩分也遠低於比他小二十歲的劉協，更別說並沒有正經證據能夠確定劉備就是中山靖王之後了。而且若論血緣關係，兩人經過這麼多代錯綜複雜的傳承，早就八竿子打不着了。

所以，如果嚴謹地看，劉備和劉協之間的親戚關係可以暫且不算。也就是說，曹操、劉協、劉備之間的這條親戚關係鏈不能成立。

結論：曹操算是劉備他大伯

經過層層分析，關於“劉備應該把曹操叫什麼”一問，我們可以得出三個答案：第一，叫大伯；第二，叫侄子；第三，叫哥們兒。

第二、三個答案是不夠明確的。加入劉協這一人物後，依據虛構的認“皇叔”的情節，看起來可以得出劉備是曹操的叔叔、劉備與曹操平輩這兩個結論，但是由於證據本身就沒有明確的歷史支撐，所以這兩個答案可以捨棄。

而第一個答案是比較明確的。雖然曹操和夏侯淵之間並無直接的親緣關係，劉備和張飛夫婦也只是親家與結拜兄弟的關係，但是在中國傳統的宗法禮俗中，他們就是一家人。所以曹操作爲夏侯淵的連襟，是其侄女夏侯氏的大伯，也就是夏侯氏丈夫張飛的大伯。而劉備既是張飛的拜把大哥，又是夏侯氏的親家，所以也可以叫曹操一聲“大伯”。

電視劇《三國演義》（1994版）截圖，曹操約劉備青梅煮酒

曾經青梅煮酒論英雄，孟德直言“天下英雄，唯使君與操耳”。可曹孟德沒有想到的是，若干年後，坐在他對面這位在驚雷聲中掉落了筷子的“英雄”，不僅日益強大、漸漸成爲了他的對手，還是他八竿子打得着的親戚。

不止如此，由於劉備娶了孫權的妹妹孫尚香，他便成了孫權的妹夫。而孫權的弟弟孫匡，又娶了曹操本家兄弟曹仁的女兒。這樣一來，在三足鼎立的局面下，曹操、劉備和孫權之間自然形成了一個交錯複雜的親緣鏈條。

作者自繪衆人關係圖

有的人，聊着聊着就成了朋友；有的主公，打着打着就成了親戚。然而，這不過是開了個頭，這些盤根錯節的家族關係，將開啓下一個門閥時代。

END

作

者丨北辰

編輯 |詹茜卉

校對| 李棟

排版| 孫蔚

‍*本文系“國家人文歷史”獨家稿件，歡迎讀者轉發朋友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