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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梦中响起了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他好不容易让眼睛睁开半条缝看了看外面,又是蒙蒙亮,好像今天的天气要暗很多,大概是个阴天吧。他又闭上了眼,伸手扯住她的衣角说道:“算了,今天别去了,歇一天吧。”她打开他的手轻声说:“眼看开学了,孩子要交学费书钱,你工地上的钱还不知道啥时候才给呢!”说到这她又很生气,“你说你骑着个烂摩托也不长眼睛,早就听人们说这几天查各样的车了,还非往交警眼里钻,出去给人家装修楼房的时候非要骑摩托车,好,叫人家逮住关了几天不说,白干了好几天活,还让罚了二百块钱!”

听到这婆娘又在揭他的短,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放开手背对着她翻身又睡去了。她一边数落他,一边心疼着他被关在看守所里好几天,同时还心疼她的五百块钱,——话说回来,罚二百块钱是最少的了,亏得他会木匠手艺,给看守所的人干了几天活,罚得很轻呢。可是二百块钱要她打两来天工才行,今年菜价不高,那些菜农们自然不会给打工的高价工钱,再说也奇怪了,今年打菜工的人真是多,所以菜农们就更不会给高价钱了,反正你嫌钱少不做,那不嫌少的可大有人在呢!想到这她看了一眼表:呀,快五点了,赶紧的,再不走就误了车了!那辆车很挤的,要是去迟就挤不上去了,再坐别的车去就有点晚,那样就不好找活干了。她麻利地对着镜子戴了口罩,围了头巾。这块头巾还是那年赶集他和她一块买的,他非要她买块粉红色的,说她的脸白,配上粉红色很好看。这块头巾质量还不错,几年也没怎么掉色。她又把口罩摘下来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还好,每天保护得好,没被晒得很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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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门之后的脚步声渐渐远了,他怎么也睡不着了,被臭婆娘又提到了让他窝心的事,自己活了大半辈子,一直安分守己,靠手艺吃饭,今年不知道走什么背字运了,偏偏因为骑的摩托没牌照被交警抓进去,在看守所关了五天,罚了五百块钱,回家又被婆娘连明带夜的数落了好几天,这婆娘,嘴碎又抠门。他躺在那儿懊恼着,忽然外面响起急促的敲门声,夹杂着一个人的大嗓门:“快点吧,出事了,出大事了!”他惊醒过来,急忙穿好衣服出去,隔壁的邻居一看他出来就颤着声喊:“快点吧,打工的女人们出事了,刚出城不远就撞车了,你家女人在不在车上啊?”

他的头“轰”地一声,头皮一阵发麻,两眼发直,过了半天才回神来,直着嗓子问:“严重吗?”“嗯,死了很多人!”“啊!”他慌乱地去推自行车,自从上次被交警抓住罚钱之后他再不敢骑摩托车,可是他全身发软,骑自行车的力气也没有了,还是摩托车吧。骑在摩托车上他心慌慌地,想起他家婆娘来,其实这是个十分顾家的女人,他们有两个孩子,孩子们很争气,学习都不错,大女儿今年上高中了,为了让孩子考个好大学,他们为孩子选择了市里的一所重点高中,虽然是贵了点,可是他们觉得应该为孩子提供好的学习条件,小儿子在初中念书,家里正是费钱的时候,所以两个人是拼了命的挣钱,婆娘更是一个工都不舍得误。想着这些他的泪就快出来了,可怜的婆娘每天五点从家走,晚上快九点才回家,干活很上火,她又舍不得吃得好些,人瘦得很,本来她每天喝一袋奶的,可是前些天因为他被罚了钱,她决定要省出来这些钱,所以奶也不肯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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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看到远处有车,有很多人。他的心扑通扑通跳着,似乎要从嗓子眼里迸出来,到了严重变型的车跟前,他拨拉开人群一看,眼前一阵发黑,扭曲的车破碎的铁皮染着红红的血液还有横七竖八地躺着的人,满眼都是一动不动的各色姿势或躺或爬或其他别扭姿势地围着各色头巾的女人,她们浸在惊心地红色里毫无声息,一动不动,任由亲人喊破喉咙无动于衷。他不敢靠近前去,也挪不动自己的脚步,不会呼吸,不会说话,更不会思想,也不会做任何事情。这时候有人过来问他:“有你的人吗?”他点了点头,“你的什么人呢?”他又点头,那人急了,提高嗓门说:“你的什么人呢?”他眼睛直直地盯着一个戴着口罩围着粉红色头巾的浑身还在淌血的女人哑着嗓子说:“我老婆!”然后双腿再也支撑不住沉重的身躯,他轰地一下坐到地上。嗓子发干,张着嘴指着粉红色头巾喃喃着:“粉色的,粉色的!”人们顺着他的指点把那个围着粉红色头巾戴着口罩的已经没有了生命的女人抬到他的面前。

他有些不相信自己是在做梦还是在现实之中,眼前这个没有了呼吸没有了生命的女人浑身血迹斑斑,哪怕一下也不肯动,好像累极了沉沉睡去一样。他就这样看着看着,想起她昨天晚上九点回家做了他爱吃的饭,还做了不少,说这样即使她回来晚了他也可以自己热着吃,自从他从看守所出来她变着法做好吃的,买鸡买肉,平时很节省地她尽然不吝惜地花了不少钱,其实他明白这女人是在心疼他,虽然她嘴上不停地数落他,其实她真的心疼他啊。他忽然好想让她骂,扯着他的耳朵大声地数落,让温暖的唾沫星子溅在他的脸上,热乎乎的生命的气息近在咫尺,可是她怎么就不动呢?他伸出手去,扶起了她的身体,把她拥在怀里,他想用自己身体的温度去温暖她还微温的躯体,想用自己的心跳去带动她的心跳,他把脸紧紧贴在粉红色的头巾上,紧紧的,他想让她明白:他需要她活着,好好地活着,天天用手点点戳戳地数落着他;孩子们需要她,需要她香甜的饭菜,温暖的唠叨。“英子,起来!英子,起来!”他叫着年轻时候她的名字,“咱们回家去!”他眼睛干涩着,嗓子眼干涩着,看不到天空已经渐渐亮了起来,也喊不出他想喊的语言,明明太阳已经红红地升了起来,可是他总感觉天越来越黑,臂弯里爱人的躯体越来越冰冷。这时他感觉他的心越来越疼,疼到连眼泪都没有地方可流,可以流到哪里去,可是内心里疼的地方流的血却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染红了眼前怀抱里的爱人,染红了抱着死去爱人的自己,染红了周围哭着的叫着的跑着的所有的人,染红了天,染红了地……

人们看到一个男人痴痴呆呆抱着一个死去的女人,死去的女人戴着口罩围着粉红色头巾,红红的血流在男人的身上,男人张着嘴,眼睛空空洞洞地望着不可知的未来,没有眼泪也没有喊叫。不由得替他流出了汹涌的眼泪,有人过来想从他手里接过女人的身体,让死去的人躺得舒服些,可是男人疯了似的打着过来的人,生怕他的珍宝被人抢了去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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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一阵痛彻心扉的哭喊传来,“妈,妈!”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跑了过来,一把推开男人,接过女人的身体,摘下了女人带血的口罩,停了一下,直着嗓子喊了声“妈——”就再也没有了声音,有几个人急忙跑了过来,又有穿着白褂子的跑过来抬走了晕倒了的女孩,男人看着围着粉红色头巾的女人的脸,才发现这是一张很陌生的脸。这时他渐渐回转过来明白这个女人不是他的英子,这不是他的英子!他明白了,他的英子不是这个死去的人,那他的英子呢?他这才冷静下来,看看四周,有很多人,很多车,乱糟糟的,车里的人已经被抬出来,地上放着一大片,人们哭着的喊着的叫着的,救护车忙碌着来来去去。他一个一个地看着被抬上救护车的和地上躺着已经没有了生命的人,找了又找,还是没有他的英子。这时不知道谁和他说了句:“你老婆是不是没坐这辆车啊?”一句话提醒了他,他找到自己的摩托车急忙往昨天她打工的地点跑去,他默念着:“英子,英子!”到了菜地边,地里边人们正在紧张地忙碌着,他逢人就问:“见我老婆没有?围着粉红色头巾的?”

在人们的指点下,他来到一块菜地边,看到地里有个熟悉的身影,头上围着一块漂亮的粉红色头巾正一会儿弯下腰一会儿站起来的干着什么,他扔下车,大喊:“英子!”正在干活的她听到有人叫她的年轻时候的名字,很奇怪,应了一声抬头望去,只见他喘呼呼地跑了过来,满面泪水,抓住她的肩膀看了又看,眼泪哗一下流了出来,将她狠狠的抱在怀里,嚎啕大哭。人们看到:一个肩膀宽宽个头高高的大男人不管周围人异样的目光,抱着他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的老婆放声大哭,哭得肝肠寸断,哭得痛快淋漓,哭得日月动容。

生死两重天,过后,才明白什么是人生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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