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12月31日,志願軍發起第三次戰役,三天內全線突破敵防禦縱深達20公里,戰至1951年1月4日,志願軍已經平推到漢城,兵臨三七線。這個巨大勝利無疑鼓舞了中朝軍民,中朝軍民發起了熱烈的慶祝儀式,並鬥志昂揚,呼籲志願軍和朝鮮人民軍繼續往南前進,把聯合國軍趕下海,1月5日,人民日報第一版頭條爲《朝中軍隊發起新攻勢,光復漢城向南急進》,同時,國內湧現各種捐款捐物,踊躍參軍,甚至在功德林改造的國民黨高官們也爲志願軍做炒麪。

與此同時,前線的志願軍戰士們也是信心滿滿,很多人都覺得我們已經取得壓倒性的全面勝利,陣地上到處貼滿了“從北到南,一推就完”,“要像擠牙膏一樣,一鼓作氣把美國兵擠下大海”的口號。相比之下,兵敗如山倒的聯合國軍士氣不振,連他們的總司令麥克阿瑟都制定了全面撤出朝鮮的計劃,即便是新上任的第八集團軍司令李奇微如何做工作,都無法提升士氣。

然而,在這種局勢下,彭德懷卻下了一道令所有人意料不到的命令——停止追擊。這道命令讓彭德懷承受了三方的壓力——國內、朝鮮、蘇聯,尤其是朝鮮的金日成,他覺得勝利在握,爲何不乘勝追擊,爲此,他兩次在彭德懷面前鬧,還搬出了斯大林和毛主席來威脅彭德懷。對此,彭德懷分析了敵我雙方的情況,強調志願軍面前有太多困難,如果,輕敵冒進,很容易墮入敵人設置的圈套,甚至會重蹈第二個仁川登陸的悲劇。

特別是1月5日,韓先楚的一個報告,讓彭德懷膽顫心驚,報告中闡述,在第三次戰役中,志願軍損失的都是骨幹,不少營團已經喪失了攻擊能力,甚至有的師只有半數人員在前面作戰,部隊非常疲勞。而且三八線以南300裏,幾乎成了無人區,部隊根本徵集不到糧食,加上運輸險長,後勤供應不上,許多部隊只能依靠挖野草來度日,至於彈藥,服裝欠缺更是如此,一些志願軍戰士因爲喫久了炒麪,甚至產生了夜盲症,這對善於夜間作戰的志願軍來說是個巨大的災難。可以說此時的志願軍是士氣最低落的時候。讓士氣低落的士兵卻攻擊全副武裝的聯合國軍,後果可以想象。

更何況,美軍雖然一個勁往後溜,但其抵抗並不堅決,傷亡並不重,漢城也是對手主動放棄的,彭德懷意識到這很有可能是美軍故意設下的圈套,誘使志願軍過遠南進,從而以疲憊甚至拖垮志願軍,之後再從後方登陸作戰,複製仁川登陸的一幕。事實上,彭德懷的戰場直覺是正確的,李奇微之所以一退再退,主要原因有兩個,一是如果背靠漢江和志願軍作戰,那麼聯合國軍的損失會是巨大的,他丟不起這個本錢,二是通過對志願軍前幾次戰役的分析,他了解了志願軍的“禮拜攻勢”,並推出了“磁性戰術”和“火海戰術”。也就是說,李奇微並不是兵敗如山倒,而是一次有計劃的撤退,一旦有了立足點,必然會發起反擊,所以,他在離開漢城時,刻意在牆上留字,向彭德懷和志願軍致敬的字樣。

此外,在彭德懷看來,擺在志願軍面前還有一個挑戰,就是天氣,當時的天氣實在太寒冷了,造成了部隊大量減員,僅汪洋的116師就凍傷了數千人,失去戰鬥力。

這一次,縱橫疆場數十年,天不怕,地不怕的彭德懷是真的怕了,當然,他怕的不是美軍,也不是李奇微,而是怕滿目追擊,導致志願軍戰士白白犧牲,他在面對金日成等人興師問罪的時候,拍起桌子說:“我們沒有制空權,補給無法解決,全軍官兵過江後一次補給也沒有過,身上的那幾斤炒麪早就喫光了。冰天雪地,很多人連棉衣都沒有,幾十萬大軍向前推進追擊途中,有一半人的鞋子爛了,只能光着腳行軍,燒飯的鍋也丟了,被炸壞了,戰士們在如此嚴寒的冬天赤着腳,餓着肚子,我這個司令官,怎麼忍心命令他們再追擊?”“我要對志願軍戰士的生命負責,如果錯了,我負完全責任。”“過江以來接連打了3仗,志願軍都是血肉之軀,不補充不休整,就算他們個個是神兵天將,也不可能再打勝仗。”

志願軍副司令員洪學智堅定地站在彭德懷一邊,掌管後勤的他,知道沒有充分的物資,志願軍已經無力再發起追擊,他還列舉了幾組數據:下次戰役需要3400輛汽車運輸,現在只有1000多輛,怎麼辦?志願軍後勤人員壓力太大,1個後勤人員要供應6至10個兵,相比之下,美軍13個後勤人員供應1個兵,沒有足夠的道路和交通工具,沒有健全的組織機構,就談不上後勤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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