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帕丁頓


都說繼張國榮、梁朝偉之後,最有殺傷力的眼神就是張震了。


他出道合作的就是大師級導演楊德昌,15歲出演《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即提名金馬男主,如今45歲的張震已出道30餘年,貢獻佳片無數,收穫好評如潮,唯獨在獎項上沒有什麼建樹,三提金像、四提金馬竟然一次也沒拿到,堪比小李子半生陪跑奧斯卡,被稱爲無冕之王。



不論是業界還是觀衆,幾乎沒有人給張震打差評,拍《一代宗師》練就八卦掌,拍《刺客聶隱娘》學會近身劍術,能下圍棋、彈古琴,拍一部戲就活成角色的樣子。但是張震彷彿總是差着一口氣,到不了登峯造極的高度,這口氣究竟差在哪兒了?


影壇最強打工人


把張震稱爲影壇最強打工人並不爲過,他特別肯爲角色付出。這一次張震出現在大衆視線當中,是帶來了最新電影作品《緝魂》。


《緝魂》講述的是一個“假如記憶可以移植”的故事,這部犯罪懸疑片圍繞一起富豪兇殺案展開,負責此案的檢察官梁文超(張震飾)與妻子刑警阿爆(張鈞甯飾)在調查中發現,這起看似爭奪遺產的謀殺案背後,隱藏着更爲驚人的祕密。



片中的張震既是一名警察,同時又身患絕症,在職業和人性的雙重束縛下他面臨着艱難的抉擇。爲了讓自己更貼近癌症病人的頹喪感,本來就瘦的張震又生生減肥20斤,在電影裏呈現出瘦骨嶙峋,毫無生氣的形象。


爲了進一步呈現出病態,他剃光頭髮,佝僂着身子,說話有氣無力,但是眼神流露的是身爲檢察官的敏銳和剛毅。虛弱的身體和堅強的意志力把這個一邊是檢察官,一邊自己又渴望活下去的人物內心的衝擊、絕望、堅持表現得淋漓盡致。



這些肉眼可見的外在變化對於張震來說並不算什麼,衆所周知他當年拍《一代宗師》的時候,爲了進入北派八極拳宗師一線天這個角色,愣是苦練多年拿下神槍杯八極拳武術比賽青年組一等獎。


學八極拳,張震是正式下了拜師貼,拜了師傅的。當初每天的任務是在小樹林裏掃雪,掃完雪纔開始練習,練的是簡單枯燥且千篇一律的站樁、扎馬步及一些簡單固定的套路,十遍、百遍、千遍的來回練習,不管練多少遍,彷彿永遠感覺不到進步和盡頭在哪裏。


張震曾這樣形容那段日子,“從冬天練到夏天,每天抬頭都會看到樹枝,原來是枯的,後來慢慢發芽,再後來滿眼都綠了。”



衆所周知,王家衛拍電影是出了名的慢,別人是用幾個月計算而他是用幾年,張震一邊練拳一邊拍攝,等電影殺青的時候,他已不知不覺成了武術愛好者。練了六年八極拳,張震到了靜如處子、動如脫兔的一種境界。


在拍《吳清源》的時候張震學會了下圍棋,拍《深海尋人》他考到了PADI潛水執照,這樣的付出堪稱影壇最強打工人。而在快速發展變化的社會中,尤其在熙熙攘攘的娛樂圈,能沉得下心來花上一段足夠長的時間琢磨一件事的人,實在鳳毛麟角,張震算一個。



這些技能不光成爲張震的愛好,也在一定程度上拓寬了其演藝之路,可以去承接更多類型的影片。


侯孝賢評價他“就是個老實孩子,人特老實,而且質地好,那麼多導演跟他合作,都是大牌的演員,都喜歡他。”


好演員不是表現自己,而是成爲別人


電視劇《龍門鏢局》裏有一段諷刺有些演員爲了表現自己,強行改劇本的片段,裏面某個名角兒飾演岳飛,可是非得讓編劇給岳飛加耍雜技的戲,原因是他剛學會了一段雜技想要表現一下。


這樣的事在當下演員中也不是沒有,甚至有的演員不光帶助理進組,還自帶編劇進組,爲的就是能按照自己的要求改戲。


而對於張震來說,好演員不是要表現自己,而是成爲別人。他練武、下棋其實都是在努力地成爲別人。


拍攝田壯壯執導的電影《吳清源》之前,張震就專門隨攝製組來到日本,接觸、觀察這位圍棋天才,讓自己儘可能的進入到他的人生狀態當中。



因爲吳清源本人十分清瘦,張震就在開拍前每天慢跑,先讓體重降下來,又因爲下圍棋是專注、安靜的狀態,他每天就再花半個小時到一個小時的時間靜坐,讓自己身心沉下來。儘管演下棋不一定真的需要會下棋,但張震還是專門學習了下圍棋,並請吳清源親自進行指點。


曾有報道稱張震的圍棋水平達到了壓制專業三段的水平,雖然這種表達過於誇張,不過張震的圍棋在業餘段位還是達到了不錯的水平。


對於飾演吳清源以及和吳清源本人的深度接觸,張震表示,“我要感謝吳老師,因爲他的精神深深打動了我。他讓我知道,我的人生可以有更深一層追求。”



好的演員一定是要塑造角色的,當年鞏俐爲了演好農婦就一頭扎到農村天天挑水,肩膀都磨破了,87版《紅樓夢》爲了讓演員呈現出古典美的氣質,更是花了大量的時間讓演員集中訓練,當時的陳曉旭、歐陽奮強等人每天要寫書法、彈古琴、吟詩作對,從言行舉止各方面向劇中人物靠攏,三年的時間才呈現出了孤傲、敏捷的林妹妹,沉靜淡泊又心有城府的寶姐姐等一個個鮮活人物。


不僅是演員,過去的導演、編劇在創作過程中都要體驗生活,而在當下更多時候,一部作品開拍前主創們能集體圍讀劇本,就已經十分良心了。


不爭之氣


足夠有演技,足夠爲角色投入,也拍攝了大量足夠優秀的作品,獎項卻依然不夠青睞張震,都說他是梁朝偉的接班人,可他爲什麼還沒成爲“梁朝偉”?


縱觀張震所有影視作品,以口碑文藝片居多,商業片相對較少,這就造成他的票房號召力不夠強。而像《臥虎藏龍》《一代宗師》《刺客聶隱娘》這樣量級的電影,張震並不是第一主演,他在每一部影片中的表現足夠有魅力,可惜戲份又不夠多。



客觀因素是制約獎項的原因之一。


況且張震的關注點從來不在爭名奪利上,他做演員的標杆是鞏俐,兩人曾主演王家衛的電影《愛神—手》片段,一個演小裁縫一個演交際花,“手”是他們謀生的工具,也是表達情慾的手段。



這次合作讓張震對錶演有了又一層認識,他看到鞏俐對攝影機的敏感,她永遠知道攝影機拍到了哪裏,而攝影機拍到哪兒她哪裏就有戲,無比精確。他要做的是鞏俐這樣的紮實、真誠、精準的演員。


除此之外,和他很多影片中所塑造角色的嚴肅不同,生活中的張震更加隨性,他很早就簽約王家衛的澤東影業公司,也常常到世界各地拍戲,但依然定居在臺灣,他說香港的樓房太高,速度太快,自己覺得不舒服。他不想追趕時代的腳步,也沒有左右逢源的氣質。



陳凱歌曾對他如此感慨,“張震還沒碰見一個可以完完全全發揮他自己的演技,發揮他自己能量的一個角色。” 作爲演員,張震如水,他永遠爭的不是獎項之先,而是演技精進的滔滔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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