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錦緞研究院  古月

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兒。

國內發展6年的盲盒潮玩文化,與發展60年之久的日本扭蛋潮玩文化並無二致。前者將IP玩偶置於紙盒之中,後者則將玩具擺件藏於塑料球。業務核心都是通過IP系列中隱藏角色的稀有性,以低抽中率(或掉率)的博彩模式爲手段,吊起消費者的儲藏慾望。

換言之,越低的隱藏角色抽中率越能夠撬動更大的市場規模。消費市場就是如此的“傻白甜”。

IPO已2個月的泡泡瑪特告訴我們,不僅消費者喫這一套,投資者更喫這一套,否則泡泡瑪特也不能僅憑5.2億元(2019年7月-2020年6月)淨利潤,成爲千億港幣市值的公司,當前市盈率高達168倍。

但別過於上頭,以上邏輯,只是博彩式潮玩生命週期前半段的邏輯,越往後走商業模式會變得越複雜。

盲盒的未來,日本扭蛋市場的經驗其實給出了參考答案,很有可能會迎來幾重衝擊:

政策對軟性賭博的監管;

明確爆率與消費上限帶來的復購下降;

低門檻的盲盒模式受到“覺醒”的競爭者的衝擊。

01、日本經驗:明示抽中率與消費上限將是必然

誰也不能生存在真空中,日本扭蛋行業“走過的路、跌過的坑”,對我們本土的盲盒經濟尤具指導意義。

日本手遊業於2016年達成了共識,對扭蛋的掉率進行了行業限制。由於日本手遊《碧藍幻想》的“70萬猴女事件”,即某玩家直播其抽卡,花了68萬100日元(約合人民幣37814元)、2276連抽纔得到當時的稀有角色“猴女”,而這一角色卻被知名聲優田中理惠第一次10連抽就命中,併發推特炫耀,引發日本玩家的軒然大波,認爲遊戲存在暗箱操作(事實上,泡泡瑪特也於近期遭受內部員工舞弊的輿論旋渦)。

其實,日本市場長期存在關於扭蛋掉率等問題的討論,而“70萬猴女事件”則是將問題徹底放大。對此,日本遊戲業最終給出三點應對方案:

扭蛋獲得道具的最高課金上限額爲5萬日元(約合人民幣2880元),也就是說,花5萬日元必得目標道具;

道具要明確類別、明示中獎率;

手遊公司內的運營責任人必須保留有關道具中獎率設定的明確記錄。

日本扭蛋廠商以上對市場妥協方案,通過建立掉率明示規則的方式避免輿論持續發酵,甚至也極大地弱化了其中隱含的相關法律合規問題,雖然扭蛋廠商痛割了佔比不小的營收規模,但換回了“歲月靜好”。

回到國內,盲盒在我國仍屬於屬於新鮮事物,並沒有相對明確的規則限定來約束抽中機制,而獲得隱藏款的確定概率也是一門“玄學”。

現在公開資料顯示,泡泡瑪特盲盒中的各類隱藏款概率,最極端的是1/720。這意味着,如果運氣差,某消費者以50元的價格購買了720個盲盒,最終獲得心意款式,那麼將需花費3.6萬元。而最近曝出的泡泡瑪特內部員工舞弊問題,則很可能進一步抬升他的獲得成本。

長期來看,隨着盲盒潮玩這一市場的逐步上升,如日本市場般建立明確的掉率與消費上限規則是必然。

泡泡瑪特作爲行業頭部公司,很可能主動或被動地效仿日本手遊業的管理方式,明示消費者在合理的消費支出下,必將得到所心儀的隱藏款盲盒,但這將對泡泡瑪特現有的財務營收預期產生不小的負面影響。

顯然,若契合“理性消費”的價值觀,明示盲盒抽中率,必然導致隱藏款抽中率提升,從而減少消費者的復購次數,市場必然會調低以“盲盒”作爲核心增長引擎的泡泡瑪特的營收增長預期。

02、競爭規律:盲盒經濟會迎來戰國時刻

泡泡瑪特從新三板摘牌再到港股IPO,市值從20億元直跳至千億,充足的信息披露,讓行業看到盲盒這一項商業策略的價值。這將在供需兩側改變行業的生態。

從供給側來看,“盲盒”這個商業模式本身非常容易學習,競爭門檻很低。與此同時它又是一個高度誘人的行業,泡泡瑪特招股書顯示,2019年其毛利率高達64.8%,經調整淨利率高達27.9%,這勢必會引來資本逐利充分的價格競爭。

你知道,此前潮流玩具玩家,並沒有大力挖掘盲盒策略的價值。

泡泡瑪特是中國潮流玩具龍頭,2019年潮玩市場規模207億元,泡泡瑪特營收17.6億元,市佔率8.5%。第2-5名市佔率分別爲7.7%(歐洲公司)、3.3%(香港公司)、1.7%(日本公司)、1.6%(美國公司)。頭幾個玩家市佔率的差距沒那麼大。

但在盲盒領域就是另一份情景,據頭豹研究院數據,2019年中國盲盒市場規模預測值爲28.8億,如果這個數據誤差不太大,那代表泡泡瑪特在盲盒領域的市佔率爲47.2%(2019年泡泡瑪特盲盒營收13.6億元),遠超其它潮玩競爭者。

那麼,盲盒潮玩領域,一場“新潮傳媒VS分衆傳媒”式的對決在所難免——2018年以前電梯廣告業60%-70%的毛利率,40%-50%的淨利潤。

可以想見52toys、IP小站、酷樂潮玩、盲盒星球、潮玩家、着魔、千島等一批競爭者必然大幹快上。國外潮玩參與者是否能搶得蛋糕,就看組織靈活度是否在線了。

而在需求端,目前泡泡瑪特單個盲盒的價格在50元上下,以1/720的抽中率計算,理論上要花3.6萬元才能肯定換來一個隱藏款,高昂的支出成本會使消費者向其他低價競爭者轉移。

拉長時間來看,泡泡瑪特在盲盒市場的優勢將受到一輪強力挑戰,競爭必然會對泡泡瑪特的業績增速造成影響,程度有多大我們拭目以待。

03、IP護城河:一場稟賦效應裏的集體幻覺

一旦進入價格競爭的階段,將是對價值毀滅的開始,部分市場參與者認爲泡泡瑪特的IP能作爲護城河抵擋競爭。

對這個問題,資深的知識產權研究者可能會嗤之以鼻。

泡泡瑪特的IP,核心價值並不是盲盒中的聚乙烯材質玩具,玩具本身之所以受到喜愛,原因是整個消費者羣體的心理因素,可謂之稟賦效應:當人們擁有某項物品,那麼他們對該物品價值的評價要比未擁有之前大大提高。

但隨着時間的推移,實物潮玩的命運,終歸逃不開70後當初所鍾愛的鼻菸壺、紅木、蜜蠟物件的命運。從前視爲珍寶,如今棄如敝履。

注意,實物永遠不是IP,一般實物IP值錢在設計師身上。比如優衣庫要請某某設計師款,比如蔚來社區裏的商品,總是搭上某某設計師之名。而其設計的商品,隨交易次數增加而大幅貶值,或者乾脆就沒有二級市場。

真正的IP(著作權),是你生命中的一道烙印,是你生活中的一道光。孩提時代鍾愛的齊天大聖,無論被改編過多少次,無論被改編成什麼形式,人們都本能的要去消費。再比如金庸的“飛雪連天射白鹿,笑書神俠倚碧鴛”。

文化IP是精神長存,無邊界共鳴,價值在於無邊界衍生。玩具IP只是稟賦效應裏的集體幻覺。

04、像極了3年前的閱文集團

在我看來,現在的泡泡瑪特和2018年初的閱文集團很像。

【1】爆表的營收增速

泡泡瑪特的營收,從2017年的1.6億元增加到2019年的16.8億元,CAGR(複合年均增長率)爲226%。從2019年H1的5.4億元增加到2020年H1的8.2億元,同比增長50%,

閱文集團的營收,從2014年的4.7億元增加到2016年的25.6億元,CAGR(複合年均增長率)爲134%。從2016年H1的10億元增加到2017年H1的19.2億元,同比增長92%。

【2】超高的估值倍數

泡泡瑪特和閱文集團上市後不久市值紛紛突破千億。

2020年12月22日,泡泡瑪特股價盤中創96.45港元×14.02億股,市值1352億港元,除以5.2億元的滾動淨利潤(2019年7月-2020年6月),市盈率高達219倍(匯率按1:0.84335計)。

2017年11月8日,閱文集團股價盤中創110港元×10.16億股,市值1118億港元,除以4.3億元的滾動淨利潤(2016年7月-2017年6月),市盈率高達220倍(匯率按1:0.84931計)。

兩者最巔峯的估值倍數很有意思,219倍市盈率和220倍市盈率,竟然是那麼的接近。我們只能引用托爾斯泰的名言感慨:不幸的家庭都是相同的,幸福的家庭各有各的幸福。

從基本面上來看,閱文當初的問題是IP(以起點中文網爲基礎的強力的網文IP庫)的直接付費閱讀面臨瓶頸,而IP的影視化改編還未成體系,所以上市後它的業績增速變得緩慢,然後股價一落千丈,從最高的110港元曾跌到22.95港元,最大跌幅達到79%。

後來閱文併購新麗,IP影視化見到起色,股價才漲起來一部分,但離前期高點仍有很大的距離。

泡泡瑪特如上文分析,影響其業績增長的因素將主要來自:有關部門對軟性賭博的監管,明確爆率帶來的復購下降,低門檻的盲盒模式受到“覺醒”的競爭者的衝擊。這一過程一旦處置不當,便極易導向業績殺和估值殺。

至於泡泡瑪特會不會像閱文集團那樣最終從雲端墜落,就不得而知了。但歷史的經驗告訴我們:市場的鐘擺,總是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

本文基於公開資料撰寫,僅作爲信息交流之用,不構成任何投資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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