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疫苗何時見效？

來源：三聯生活週刊

文|袁越

一年之後，情況似乎又回到了原點。很多歐美國家每日新增病例數不斷攀升，不得不再次關閉邊境，並重啓居家隔離政策。國內則連續多天新增確診病例數破百，很多人將面臨着連續兩年沒法回家過年的局面。

這樣的日子何時纔是盡頭？

唯一的好消息是，我們有了好幾種疫苗。自2020年底起，很多國家都開始大規模接種新冠疫苗了。但我們何時才能看到疫苗的效果呢？這就要看你對疫苗有着怎樣的期待了。

插圖 | 老牛

一些人希望自己打完疫苗後立刻就可以刀槍不入，瞬間回到2019年，可惜這是不太可能的。要知道，目前來看效果最好的輝瑞疫苗也只有95%的有效率，這就意味着每100個接種者當中會有5人無效。甚至輝瑞疫苗的這個95%有效率也引起了一些爭議，因爲輝瑞沒有把一大批出現症狀但核酸檢測陰性的人算進去。

還有一些人寄希望於通過全民接種迅速實現羣體免疫，然後就可以恢復正常了。但目前的新冠疫苗產能嚴重不足，很有可能至少需要等上一年的時間才能打完第一輪。可萬一到時候病毒出現了重大變異怎麼辦？或者到2021年年底時最早那批接種者體內的抗體消失了怎麼辦？難道還得接着再打一輪新疫苗？這樣循環打下去，何時纔是盡頭？

西方國家還有一個數量龐大的反疫苗羣體，如果這些人堅決不打疫苗的話，羣體免疫也是很難實現的。

如此說來，難道我們盼望了一年的疫苗居然沒啥大用嗎？答案並不是這樣的，因爲疫苗的有效性不一定非得用“能否預防感染”來衡量，還有其他的標準。

2020年8月6日，奧地利Valneva SA實驗室的工作人員在觀測新冠疫苗樣本。

2021年1月12日出版的《科學》（Science）雜誌刊登了美國埃默裏大學（Emory University）的珍妮·拉文（Jennie Lavine）博士及其同事們撰寫的一篇論文，爲我們提供了另一種思路。

作者認爲，新冠病毒是一種全新的病毒，科學家掌握的信息有限，必須從另外那幾種冠狀病毒的感染史中去尋找線索。目前已知的冠狀病毒一共有7種，除了最近幾年出現的新冠（SARS-CoV-2）、非典（SARS）和中東呼吸綜合徵（MERS）之外，還有4種冠狀病毒一直在人羣當中廣泛傳播，估計至少已經傳播了數千年之久，但它們只能引起輕微的感冒，對公衆健康構不成威脅。

通過對這些病毒感染的免疫學特徵所做的分析，作者認爲冠狀病毒誘導的免疫反應可以大致分成三大類。第一類最強，影響的是病毒的易感性（Susceptibility），獲得這種免疫力的人就不會再被新冠病毒感染了；第二類次之，影響的是病毒的病理性（Pathology），獲得這種免疫力的人雖然仍能被感染，但沒有症狀或者症狀輕微，不會得肺炎；第三類最弱，影響的是病毒的傳染性（Infectivity），獲得這種免疫力的人不但仍能被感染，也有比較嚴重的症狀，但康復速度會比較快，因此傳染性大大降低了。

中國工程院院士陳薇在實驗室工作 | 新華社 供圖

最爲關鍵的是，這三類免疫反應的持續時間有差異。第一類持續時間不長，有證據顯示很可能只能維持半年左右。第二類和第三類則有可能持續很長的時間，但具體多長有待進一步研究。

真的病毒感染和接種疫苗都能誘導出類似的免疫反應，也就是說，得過一次新冠或者接種了新冠疫苗都無法保證不會再感染，也不一定能保證感染者永不發病，但大概率會降低肺炎的嚴重程度，從而大幅提高感染者的生存幾率。

新冠疫苗接種的時間還太短，相關證據尚待積累，但新冠疫情已經持續了一年，這方面的研究已有了初步結果。英國公共衛生管理局（PHE）曾經在2020年6月~11月期間對超過兩萬名醫護人員進行過一次對照研究，得出結論說感染過一次新冠的人至少在康復後的20周內獲得了一定的保護力，二次感染的概率下降了83%。

2021年1月18日，英國，新冠疫苗中心在一體育場內開設。民衆前往接種新冠疫苗。圖|視覺中國

這個結果說明了兩件事：第一，感染過新冠病毒的人獲得了一定的免疫力，起碼在短時間內不太可能再感染了；第二，人體對新冠病毒的免疫力不是特別強，二次感染是有可能發生的，而且距離上次感染的時間越久，二次感染的可能性就越大。

如果新冠的免疫特徵是這樣的話，我們能得出什麼結論呢？那篇論文的作者認爲，一種新出現的冠狀病毒感染大致會有兩種結局：一，如果病毒傳播力有限，人類反應又很迅速的話，那麼病毒將很快被控制住，就像SARS和MERS那樣；二，如果病毒傳播力太強，已經變成全球大流行病（Pandemic）了，那麼最終結果很可能就是像那四種普通感冒病毒一樣，最終變成局部傳播的地方性傳染病（Endemic），永遠和人類共存下去。

2013年，德國漢堡伯恩哈德·諾希特熱帶醫學研究所的工作人員在研究埃博拉病毒。

論文作者分析了四種普通感冒的現狀，發現目前這四種感冒病毒的初次感染年齡約在3.4歲~5.1歲之間。換句話說，絕大部分地球人在15歲之前都至少得過一次感冒了，對感冒病毒有了一定的免疫力。兒童的免疫系統比較健康，初次感染最多也就是得一次感冒而已，不算大事。此後因爲多次重複感染，免疫系統不斷被強化，等到人老了之後雖然免疫力下降，但也就不再怕這些病毒了。

具體到新冠來說，文章作者認爲，我們雖然還遠未達到感冒病毒的狀態，但疫苗有可能加速這一過程。爲了確保這一點，科學家們首先應該搞清楚目前已經批准上市的各類疫苗所誘導出的免疫力的類型，尤其對於老年人和患有基礎病的易感人羣有多大的保護力。如果疫苗確實能顯著降低重症率和死亡率的話，那我們當前的首要任務就是儘快爲這些易感人羣實施接種，最大限度地保護他們。

插圖 | 範薇

其次，我們必須確保新冠病毒對兒童幾乎沒有危害，因爲如果將來大部分人都因爲疫苗或者感染而具備了一定的免疫力的話，那麼兒童將會成爲新冠感染的主要受害羣體。只有當新冠病毒對初次感染的兒童沒有殺傷力時，我們纔可以把它當作第五種感冒病毒來對待。但如果新冠對兒童仍有不可忽視的危害的話，我們很可能需要把新冠疫苗納入兒童強制免疫計劃，爲所有兒童免費接種。

總之，論文作者認爲新冠未來很有可能變成一種地方性傳染病，就像普通感冒一樣，到那時我們就不用再打疫苗了，生活也可以恢復正常。但我們很可能需要等上好幾年的時間才能達到上述這種狀況，大家需要有點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