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變“新山”：馬新高鐵計劃正式告吹

2021年1月1日，新加坡和馬來西亞兩國總理署在新年伊始之際，發表聯合聲明，新馬兩國政府在馬新高鐵計劃（也稱“隆新高鐵”）上無法達成協議，協議在2020年12月31日的最後期限後失效。自2010年馬來西亞時任總理納吉布爲促進經濟轉型提出的“大吉隆坡計劃”涵蓋的興建高鐵構想至今，馬新高鐵10年裏見證馬來西亞三任總理更迭、兩度被推遲，最終在2021年正式告吹。

聲明提到，由於新冠疫情衝擊馬來西亞經濟，馬來西亞政府對馬新高鐵計劃提出數項調整，兩國政府針對這些調整展開數次會談，但最終無法達成協議。隨着高鐵協議終止，雙方將遵守各自的義務，並進一步採取必要的措施；根據協議，馬來西亞必須向新加坡做出賠償。

要賠多少？

項目賠償金是各方關注的重點，鑑於項目談判多年且已經取得實質進展，賠償金額須彌補新方的投入且數額不低。馬來西亞負責經濟事務的總理署部長慕斯達法稱，兩國已經商定可索賠項目，馬來西亞還在等新加坡確認賠償金額，馬方收到後會儘快研究和確認；出於保密協議約束，他暫時無法公開具體數額。

馬來西亞財經報刊《The Edge》引述消息稱，馬來西亞需賠償新加坡3億馬幣（約5億人民幣）。新加坡交通部長王乙康則透露，新加坡迄今爲馬新高鐵計劃已投入約3億新幣（約9億1300萬馬幣或15億人民幣），但計劃終止意味着新加坡投入的部分費用如諮詢費、基礎設施設計和高鐵項目所需的人力成本，都將白費。

爲何取消？

那麼，雙方談判已久並且已經取得部分實質進展的高鐵項目爲何最終告吹，馬來西亞政府爲何寧可承受高額的賠款？

聯合聲明中並沒有提及無法達成共識的具體原因。根據馬方負責人的說法並綜合馬來西亞媒體報道，兩國對馬新高鐵的商業模式存在分歧；上文提到的馬方部長慕斯達法稱，原本的項目結構需要“實質、長期的政府擔保”，而馬方提議的新結構則能夠“讓政府在融資選項上更靈活，包括延期支付、公共和私人領域合作，以及可在融資上獲得優惠價格”。新方部長王乙康表示，馬來西亞提出的“涉及到取消高鐵資產管理者”的特別重大的改變讓新方“無法同意”。

根據規劃，高鐵資產管理者的責任，包括負責高鐵列車及鐵路設備的設計、建造、融資和維修等工作。新方認爲，馬新高鐵是一項採用單一列車系統的高鐵服務，不僅提供往返新加坡和吉隆坡的跨境直達服務，也爲馬來西亞境內提供運輸服務；由於新馬兩國都沒有運營高鐵的專業知識和經驗，雙方同意通過公開和透明的國際招標，委任一個最優秀的廠商，來擔任資產管理者的角色，並且優先照顧好跨境高鐵服務；高鐵資產管理者須同時對兩國政府負責。

對新加坡來說，資產管理者是高鐵項目的核心，有資產管理者才能確保兩國的利益都得到保障，並有助於減少兩國未來在高鐵項目進行數十年的漫長過程中，出現分歧和糾紛的可能性。因此，新加坡告知馬來西亞，取消資產管理者是對高鐵協議的根本背離，新加坡不能接受，馬方於是決定讓計劃終止。

有何影響？

原定於高鐵沿線的商業、住宅和開發區是項目告吹首當其衝的受害者。早前被認爲極具發展潛力的馬來西亞吉隆坡馬來西亞城、森美蘭宏願谷2.0及柔佛依斯干達公主城都將受到明顯影響，預計房產價值、經濟活動、就業機會等效益都將大打折扣；原先擬作爲新加坡終點站的裕廊東一帶房地產增值速度和買房需求短期內或許會放緩，該地區發展成爲新加坡第二個中央商業區的時間將延長，規模也可能大打折扣，與馬來西亞生意往來頻繁的企業可能放棄落戶裕廊東，但新加坡政府承諾已規劃好的裕廊湖區發展藍圖將不受影響。

其次，馬新高鐵項目告吹將再次打擊外國投資者對馬來西亞的信心。規劃多年的計劃告吹暴露了馬來西亞國盟政府的不穩定和脆弱，去年3月“喜來登事件”後上臺的現任總理穆希丁面對政治對手的裹挾，時刻需要通過利益分配拉攏或鞏固盟友的支持，本可假借“重新規劃”之名，在徵地、路線、承包商等領域進行“二次分贓”的大型基建項目，卻因爲雙邊項目須由兩國政府共同決策，且不合理的二次分配難以得到新加坡政府的同意，馬新高鐵最終告吹，成爲遺憾。由於新冠疫情雪上加霜的馬來西亞也因爲政治風險的上升難以吸引外國投資者。

再者，項目告吹無疑是對新馬兩國關係和友誼的傷害。新馬兩國本來具有互補的作用，以兩國的友好關係尋求互惠互利的項目合作本不困難，而項目取消必將給兩國關係蒙上陰影。

後續如何？

根據馬方說法，馬來西亞政府接下來會繼續探索替代方案，包括自行建設國內高鐵的可行性；不少消息指出馬來西亞將以較小的規模、較低的標準自行建設高鐵，只是終點站從“新加坡”變成了馬來西亞柔佛州的“新山”。

馬來西亞總理穆希丁決定將跨國高鐵變爲國內高鐵的舉措使他擁有相對更大的操作空間，能夠將更多利益分配給支持自己的土著承包商，爲隨時可能來臨的下屆大選做準備。沒有新加坡的參與，通過高鐵計劃連接新加坡和吉隆坡兩個國際性重要交通樞紐的規劃將無法實現，這將限制馬來西亞經濟發展潛力、減少外國尤其是新加坡的旅客人次，進而減少本國人民的就業機會——但對總理之位岌岌可危的穆希丁而言，這些都沒那麼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