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这部主旋律扶贫剧凭什么拿下豆瓣9.4分?| 理中客剧评

这是鲜喵的第 1567 篇吐血原创

喵族码字员 :第六感

《山海情》显然是超出观众预期的。

这部被形容为“土掉渣”的主旋律扶贫剧,甫一上线,豆瓣开分9.1分。从上一秒惊讶于黄轩、热依扎、张嘉益的灰头土脸,到下一秒看哭马得福、水花的朴实爱情,再到笑出框的郭京飞满口飞的福建方言。伴随着起起伏伏的高能故事,一路上涨的还有观众“自来水”似的安利和豆瓣飙升至9.4的评分,这个成绩与《潜伏》《亮剑》《琅琊榜》《大宅门》平起平坐。不出意外的话,将成为近5年来评分最高的国剧。

平心而论,《山海情》的故事并不讨喜。它的基色让人很容易想起《平凡的世界》,泛着苦味的西北人生活。漫天黄沙的恶劣气候条件,穷到三兄弟穿一条裤子的窘迫,稍一卖惨再强行煽情,或是单薄的教条宣讲,都极易令人产生“太假”的观感;它的“title”同样不具备足够吸引力,“扶贫剧”三个字怕是一开始就劝退了年轻人,本能觉得应该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那么,《山海情》又凭什么成为2021年剧集市场上的“头号黑马”呢?

《山海情》贵在一个“真”字,其人其事皆有来源。

这里的“山”指的是宁夏,西北固位于宁夏南部,是黄土丘陵地区7个国家级贫困县的统称。因常年干旱,年降水量在300毫米,蒸发量却在1000毫米以上,曾被联合国粮食开发署确定为最不适宜人类生存的地区之一。

而“海”指的是福建。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改革开放的春风率先吹到沿海地区,福建成为第一批先富起来的省份,那里的人思想前卫,脑筋灵活,善于经商,富裕的生活与贫穷的西北固人对比,可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正是国家推行的东西对口协作战略,让远隔千山万水的闽宁两省区结下了不解之缘。一批批带着海风和温暖的福建援宁人,从闽江水畔来到六盘山下,一对一帮扶西北兄弟,一路闯关、攻坚克难。《山海情》故事的原型地,正是宁夏银川永宁县闽宁镇。

真实的时代背景下,《山海情》却没落入宏大叙事的窠臼。

故事开篇,《山海情》就抛出了一个难题:吊庄移民。在戈壁荒滩开疆辟土,没水没电狂沙漫天,涌泉村一夜之间跑回来七户人家。刚分配工作的马得福(黄轩饰)与父亲马喊水(张嘉益饰)挨家挨户劝说。于是,“贫困”有了直观的描摹——家徒四壁的土坯房,躺在炕上的村民道出了“三兄弟”同穿一条裤子的现实窘境;地上跑来一只珍珠鸡,原来是被吃得只剩一头的“扶贫鸡”;无论是“水花”“喊水”还是“水旺”,村里人的名字都带有“水”字;就连从福建赶来扶贫的干部和专家,也在火车上遭了一回小偷。

种种情形,看似是村民不通事理,实则是贫困下的无奈。而剧中的扶贫干部并非万能,也无“主角光环”,村民的不理解、技术上的不懂行、手中资源的不足,那些细枝末节、很生活化的现实难题都刻画在了剧情细节之中。正如马得福道出的那句心里话“太难了,一件难事连着一件难事,没有一天不是难的。”

正是这份真实的“难”,才让观众对“小人物”有了共情,对“大时代”也就有了理解。这就是一个真实的中国,一个真实的中国农村,一个真实的历史发展进程。没有什么是轻易得来的,只是很多人在负重前行而已。

贫困的现状,在《山海情》的镜头下,既是不遗余力的,又显得不过度悲情。

一望无际的黄土与啼笑皆非的事实形成互文,道出了贫困的因,也引出扶贫的难。村民为什么跑回来?理由是看不见“未来”。那个“毗邻银川市和包兰铁路,周边是国营农场和大大小小的乡镇,很有发展前景”的地方更像是一块画得很大很美的“饼”。眼前的现实,却是“一年一场风,从春刮到冬;大风三六九,小风天天有”“蚊子都能把人吃了”“饿得直吐酸水”。他们说:“未来在哪里,未来我看不见,我只看见了现在我吃的满肚子都是黄沙,飞沙走石打的脸直疼。”条件恶劣,没有一个人愿意回去。大家的逻辑很简单:既然到哪都是吃苦,为什么不留在家里吃呢?

一边是不愿挪窝,另一边是为了未来的“塞上江南”死磕到底。主动请缨带头移民的老支书,道出的那句“有奔头那就不算苦,没奔头那才叫真的苦!”,让人看到西北汉子不破不立的精神、主动走出大山的胆识;马得福骑着自行车在黄土漫天的大地上穿行,单薄的身躯隐藏着强大的信念,让“希望”两个字显得那样热气腾腾;还有一心想插翅飞走的几个孩子,狂奔着追赶呼啸而来的火车,执着地追赶着自由的明天;年长的老农,趴在土地旁,视青色麦苗为生命之源,为干渠通水而欢呼……这些人物和情节从人与土地的勾连中找到了一种破题的方式,贫困的生活虽心酸无奈,但黄土地上的人们又是如斯坚韧。

在观念的冲突下,村民与村民、村民与村干部之间的唇枪舌战,消解了因贫困带来的沉重。村民既有同心协力的时刻,偶尔也免不了一盘散沙。角色个性不一,反而为剧集增添了可信度。这里没有“神化”的扶贫干部,没有“妖魔化”的刁民,只有最普通的西北人,他们是最吃苦的,却也是最贫穷的,是最自顾不暇的,却也是最有人情味的。

马得福听了张主任一句“塞上江南”,就决定要把全村人拉出“穷坑”。从19岁开始,他骑着自行车在戈壁滩黄沙地上,为一口井一道渠一根电线杆奔来跑去,他也发愁也犹豫,但是骨头像石头一样硬,眼睛永远有光。马喊水是个精明的老汉,想让儿子当官,陪他在戈壁滩开荒好多年,生怕儿子跟水花有啥事影响前程,但看到水花拖着残疾老公和孩子住地窝子又心软,脸上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嘴里却说让得福来帮她加固地窝的顶棚。还有西北女子水花,不停地与凄苦的命运抗争。无论是被父亲以“一口水窖、一头驴、两只羊、两笼鸡”的“高价彩礼”嫁人,还是婚后丈夫意外残疾,只要看见希望,她都得笑得动人。

《山海情》没有刻意拔高任何一个人物,而是任凭他们在自己的内在行为逻辑里生长,单纯热血也好,坚韧不拔也好,自私自利也好,投机取巧也好,都是人性中最真实的一面。正因为人物落了地,在泥土中生了根,那些如黄土地一样朴素的情感才格外打动人心。

与其说《山海情》是一部电视剧,更不如称之为纪录片。它的细节,太“原版”了。

黄土地成了最好的“脱油神器”,无论你是当红小生小花,还是一线影帝影后,统统一秒钟脱去“油腻”。这里只有黄土高原农村群众,男女老少全是“灰头土脸”,尤其是那黝黑粗糙的脸庞,发黄的牙齿,破旧的衣衫,根本不像是在表演,分明是从土里“长”出来的。

抛去了这些外在的“负累”,表演就显得愈加纯粹。开篇水花逃跑那场戏,充分证明了演员黄轩和热依扎的实力。火车上,水花好不容易逃婚成功,却被追赶而来的马得福抓个正着。镜头里,水花猫在角落瑟瑟发抖,生怕再被逮回去,那个背影映入马得福的眼中,他瞬间心软了下来。紧接着,水花慢慢回头,双眼噙着泪水问“你是要抓我回去的吗?”这一个眼神中,包含着对昔日恋人的不舍,对生活的无奈,和对未来的绝望。马得福转身离开又回来,将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心中的挚爱,千言万语只汇成了一句话“你一个女娃娃在外头,你照顾好自己,保护好自己”,说完,便带着几个孩子离开。仅有两句台词的戏,黄轩和热依扎真切的表演,看哭了许多观众。没有你侬我侬,不见撕打咆哮,没有发誓告白,而这却是爱情最真实的样子。

剧中的服化道也做到了近乎极致的还原,处处来真的。得宝在新疆谋生时,有一段扛麻袋的戏,当两个人抓着袋子压到得宝肩上的时候,很明显袋子是下坠的,里面填充的是重物。得宝回到闽宁村搞蘑菇种植,搬运时掉了一颗蘑菇,他下意识地拾起放到篮子里,一个细节再现农民“粒粒皆辛苦”的生活。水花请技术员吃饭的一场戏,桌子上放的玻璃水杯,瞬间将观众拉回那个年代,她劳累一天倒在床上睡着了,脚上穿的尼龙花袜子,也是满满的年代感。这样的细节,还体现在马喊水嘴里的叶子,张主任脸上的土,马得福农村男娃的坐姿,发愁的女人们或蹲或坐的样子。点点滴滴汇聚在一起,仿佛时光倒流,重回昔日的大西北。

《山海情》让人上头的最大细节,当属方言。满屏的泛西北话,一口一个“额”“哒”,说起来又硬又愣又直,吐槽起来花样百出,但又不刻薄尖酸讨厌,莫名就很亲。看张嘉益骂街,“你这吃屎了吐成这样”,用普通话不够味,用方言能笑死人。而语言差异,还能带来更多的戏剧冲突和喜剧效果。剧中郭京飞饰演的扶贫干部陈金山操着一口浓重闽南风味的普通话,与当地人展开了一场鸡同鸭讲的“跨服交流”,诞生了“老教授研究自杀”“小偷要搞科研” 等让人啼笑皆非的桥段。

精炼又有内容的台词,也是点睛之笔。不同人物说话都有自身的语言习惯和身份映射。同样是务农出身,马喊水就俗俚俏皮,热热闹闹咋咋呼呼,张主任就逻辑清晰,情绪稳定,颇有高度。再切换到普通话版本时,同样的镜头,演员们照样灰头土脸满面尘沙地在戈壁滩上开荒,一开口都是普通话,违和感就上来了。可以说,恰到好处的方言运用,让浓郁的地域文化扑面而来。

《山海情》的故事,只是脱贫攻坚事业中的“一粟”,但却足以说明,主旋律作品能否获得好口碑,关键还是看作品有无“硬核”内容。

我们欣喜地看到,扶贫剧创作解决了一个最基本的逻辑问题:作为个体的扶贫干部不是万能的,不是随着扶贫干部的到来,资金、设备、平台、渠道等难题都能迎刃而解。好的作品之所以能打动人,是因为它真实,贴切,自然地反映出了现实生活的不易。唯有如此,扶贫剧里的人物才会真正地鲜活起来。

在命题作文的题材局囿中,一气呵成又颇富张力地体现作品的平民视角,国家叙事。《山海情》交出了它的答卷,或许不够完美,但足够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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