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身處冰封期的中國電影業,正在等待救援!

財報顯示,2020年前三季度:

華誼兄弟淨虧損3.26億!

北京文化淨虧損1.17億,同比下降192%;

光線傳媒淨利潤6372.02萬,同比下降94.26%......

頭部企業尚且利潤下降甚至虧損,估值降低...從全行業看,資本明臺詞是:“快逃!”

眼下,低迷的電影業依舊有多種可能。活着或許不是問題,但怎麼樣活着,纔是關鍵所在。

來 源丨21世紀經濟報道(ID:jjbd21)

記 者丨賀泓源,曾圭楠,熊嘉藝

編 輯丨曹金良

眼下,身處冰封期的中國電影業,正在等待救援。

艱難是全方位的。

據國家電影專資辦數據顯示,2020年,中國電影總票房爲203.06億元,前一年,這一數據達到641.51億元,再前一年,全國票房607.08億元。

雖說在去年,全國票房排名世界第一,但電影公司屍橫遍野,且年票房增速放緩趨勢明顯。今年以來,電影票房持續冷淡。這些都建立在放映渠道持續增長情況下,拓普數據顯示,2020年,新增銀幕5794塊, 全國銀幕總數達到75581塊,增幅10.35%。

從頭部電影公司來說,遭遇業績低谷。

財報顯示,2020年前三季度,華誼兄弟營收11.07億元,同比-31.51%;淨虧損3.26億,同比增長50.03%。

同期,光線傳媒營收4.81億元,同比-80.46%;淨利潤6372.02萬,同比-94.26%。

北京文化營收1308.11萬元,同比-98.15%;淨虧損1.17億,同比-192.37%。

歡喜傳媒於9月發佈的半年報顯示,營收4.92億港元,淨利潤 2033.1萬港元。

遠比業績難看的是市場估值。

1月22日,華誼兄弟報收4.01元,跌幅1.47%,離年度週期內最低點並不遙遠,去年票房冠軍《八佰》並未拯救華誼市值;

光線傳媒報收12.47元,跌幅3.86%;

北京文化報收4.84元,漲幅0.83%,同樣處於低位;

歡喜傳媒報收1.47港元,漲幅0.68%,上市後,這家公司股價很少突破2字頭。

頭部尚且如此,全行業看,資本明臺詞是,“快逃”。

據清華大學國家金融研究院文創金融研究中心統計,電影創業公司(未上市或融資時未上市)私募股權融資金額在2016年迎來了快速增長,2017年到達頂點(超過200億元),隨後快速下跌。在2020年,融資額幾可忽略。

“堅決不投電影公司,看不懂。”多位投資人並不諱言。

這種狀況下,有人在迴歸。“該觸底了,電影業需要用新的框架去重組。現在是好時機。”張昭對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說,他選擇創立橘品影業,打造電影新物種。此前,張昭曾擔任光線影業總裁、樂視影業董事長、復星集團副總裁。“從週期上看,現在可以佈局。”淺石創投合夥人胡海清表示。他是橘品影業投資方之一。

葉寧創建了青崧影業,一家專注電影開發和製作的公司。他曾是萬達文化集團副總裁、萬達院線總經理、五洲發行董事長、華誼兄弟副總裁、華誼兄弟電影CEO。

“急劇變化時代,電影正在逐步成爲一個真正的產業。如果不改變,一定會被拋棄。”他感慨。

除了老電影人,互聯網公司也在加碼。去年10月,騰訊影業、新麗傳媒、閱文宣佈,深度融合,騰訊與閱文不僅要掌握上游的IP和投資兩個環節,還要掌握製作環節,實現從IP源頭到出口的完整生態。

地產商融創則在動畫等賽道佈局,力推文旅融合,甚至開始佈局網紅、藝人經紀等領域。融創文化總裁孫喆一是融創中國董事長孫宏斌的長子。

多方勢力交錯下,電影產業似乎孕育生機。但每一條路都在強調,曾經的玩法,過時了。

絕境

圖 / 圖蟲

想要解決當下問題,就得弄清楚,電影業何以走到這一步。

這是個糾結的故事,夾雜着結構性問題。在葉寧看來,上一輪電影行業繁榮,實際是技術推動,包括膠片轉數字、銀幕數突飛猛進等增量。背後是商業地產大發展。

當然,也有政策利好。

2010年,國務院頒佈《促進電影產業繁榮發展的指導意見》,再次催動產業發展。2011-2018年,中國票房複合增長率爲24.5%,觀影人次複合增長率高達24.5%。

但這個節點,外部環境突變。“目前全國商業地產基本屬於飽和狀態,增量空間有,但是很小。且增量空間也是以零和博弈爲代價,新出來更新更豪華的商業地產代替老舊物業。”有商業地產併購基金人士向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評價當下市場狀況。

這意味着,渠道式增長路徑,基本走向結束。萬達電影董事長曾茂軍也向記者坦承,直營影院狂奔式增長天花板已近。“更大擴展只能靠管理輸出。”

同時,綜合不同公司財報,2019年單銀幕票房收入爲92.1萬元,同比下滑9.3%,達到2010年以來最低水平。全產業都在傳遞出“過剩”信號。

此外,政策亦在轉向。受《手機2》引發的舉報,2018年10月,國家稅務總局發出《關於進一步規範影視行業稅收秩序有關工作的通知》,從2018年10月10日起至2019年7月底,部署開展規範影視行業稅收秩序工作。這在業內引發巨大回響。

但葉寧認爲,最關鍵問題還是在於,內容供給出了問題。

“內容滿足不了消費者需求。商業片(類型電影)創作邏輯是相通的,類型化一定是尊重觀衆體驗的,同時又能激盪觀衆內心情感。現在中國影視面臨的非常重要的一個課題是,產業並不匹配。包括人才培養等,我們應該按照類型化去教育,很細緻的分工,才能形成一個產業。”他對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說。

葉寧言語實質,是對於什麼是好內容,電影業內並未達成共識,這在大牌導演身上表現得尤爲明顯。

“很多大導就是自私的,只顧自我表達,完全不管投資人死活。”有製片人稱。

另有編劇及電影公司創始人,均向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闡述了內容分歧的另一層緣由,不僅商業作品,電影行業的底層共識仍未達成。

“第五代導演積累了整整30年,靠着一種批判精神,出來了一批特別優秀的作品,有力量。這些都根植在鉅變中。但現在年輕導演沒有這種積澱了,空洞的市場化。背後是我們相信什麼的問題,但沒有答案。很多導演還是處於不斷模仿階段,沒有真正輸出。”

除開內容層面,電影業本身,也有着結構性問題,產業鏈過短。

“2000年-2010年,中國票房從8個億到100個億,這時候中國電影和資本的關係兩個字——‘化緣’。求資本給點贊助,就這個意思。因爲沒法自我循環。

電影公司上市後有了變化,電影跟二級市場打通,開始自我造血。但這個行業的資本和資本家們,把它當作致富手段,而不是根植產業。

所有人都在薅羊毛。行業變現模式過於單一。電影票溢價有限,不能光靠電影票加版權,這樣增長是有問題的,票價不能動。”張昭說。

華誼兄弟明顯也意識到了這一點。“美國電影產業的收入約三分之一來源於影院票房收入,剩下收入來源於 DVD 銷售和付費電視等部分。我國電影產業雖然整體規模在高速成長,但是結構仍不均衡,未來需要大力拓展電影相關的非票房收入。”其在公告中稱。

眼下的狀況是,各家巨頭均在做着嘗試,譬如華誼的文旅項目,光線的動畫片戰略,博納的主旋律方向,歡喜傳媒對歡喜首映的嘗試等。

但各家似乎都未真正走通。

“隨着互聯網渠道愈加強勢,完全可以越過傳統電影公司製片。傳統影業只會越來越被動。”從電影公司高管到投資人,似乎都對這一趨勢心照不宣。

出路

鉅變之下,葉寧看到了機會。他選擇創業做網生電影。

“視頻平臺在電影上還缺內容,不缺錢。平臺需要獲得自己的內容製作能力,一定是要和優秀的電影創作者進行合作。10%的電影,佔領了90%的票房,除非能做到頭部內容,纔有話語權,市場對年輕導演太殘酷了,他們必須走入一個新賽道。這是創作者的想法。

對平臺來說,需要優秀內容,但不知道怎麼去連接和找尋人才。需要創作思維,而不僅數據思維。如果能有成熟的製片人,將類型化創作和平臺市場數據有效結合,能幫助創作者和平臺公司進行更全面地銜接,將成爲橋樑。”他說。

此外,葉寧還認爲,這個趨勢不以人的意志爲轉移,並稱已經平臺開始嘗試。“這是個一把手工程。”

葉寧的思路有着現實支撐。愛奇藝、騰訊視頻,均在網絡電影上提出新的分賬模式,字節跳動則以人民幣4.497億元向歡喜傳媒購買《囧媽》版權。一切彷彿順理成章。

但背後亦有暗礁。直接問題是,長視頻並未找到完整盈利模式,很難說有非常大意願爲網絡電影燒錢。愛奇藝發佈的2020年三季報顯示,第三季度總營收爲人民幣72億元(約合11億美元),同比下降3%;淨虧損爲人民幣12億元(約合1.730億美元)。

“到目前爲止,長視頻網站還遠遠沒有來到財務平衡點,湖南廣電也做了長視頻網站,我們一樣爲長視頻的商業變現問題而苦惱,更關心BAT三家行業領頭羊們的耐心。”湖南廣播影視集團董事長、芒果超媒董事長張華立在***絡視聽大會上表態。

騰訊視頻公佈的數據顯示,在2020年,排名第一的網絡電影《鬼吹燈之湘西祕藏》分賬票房爲5272萬元。這與頭部院線電影過億分賬相比,仍有距離。

張昭的路徑,則是品牌化長鏈市場。這是一個電影業新物種,像是商業中樞,可以參與電影組盤、操盤,也能負責商業化、用戶運營,或者只實現其中之一,模塊化運轉。核心是項目的市場化營銷,將商業化前置到內容初始,事先有體系規劃長鏈市場。這一模式,已在《熊出沒》系列上得到驗證。但他也坦承,目前賦能領域有限,包括快消品及親子旅遊下相對標準化的樂園。目前,這很難說是個大生意。

不差錢的融創則是高舉高打。2019年,融創文化集團戰略控股了夢之城,將阿狸收入囊中,隨後,夢之城出品的《羅小黑戰記》上映。2020年,融創文化戰略投資動畫公司Base,並在近期推出《許願神龍》。

此前,孫宏斌以165億元收購樂視系資產,約爲融創中國5年利潤。“這不是壯士斷臂,而是斷頭了。”他公開承認。融創還以438.44億元股權交易對價收購萬達13家文旅城91%的股權,其中包括東方影都融創影視產業園。這意味着,融創在文旅融合上,大有空間,動畫IP確實是最好插入點。

問題在於,孫宏斌對於回款慢的文娛產業到底有多少耐心。從這個層面來看,孫喆一親自入局確實是個重大利好,但孫喆一的規劃,目前依舊模糊。

騰訊影業的動作則是一種生態碾壓。據其對外透露,騰訊和閱文將在其內部成立一個“影視委員會”,由騰訊集團副總裁、閱文首席執行官程武和新麗傳媒董事長曹華益負責統籌新麗傳媒、閱文影視、騰訊影業這三駕馬車所有的IP影視化改編。

擁有流量入口、版權入口的騰訊,實際佔盡優勢,但在非標化的電影業能夠做到何種程度,仍待觀察。關鍵在於程武對於整個生態的掌握能力。

“組織目標並不統一,部門間缺乏合作協同,存在又高又厚的部門牆,有些領導幹部非但不合作,還帶頭相互挖坑;

一些幹部和員工沒有了事業激情,安逸情緒滋長,躺在功勞簿上驕傲自滿,得過且過;

一些業務負責人固步自封,不思進取,失去對市場與業務應有的敏銳,還不願意學習;

還有些部門缺乏全局意識,只看個人利益。究其根本,是我們的組織向心力、奮鬥動力和文化價值觀出了問題。”

在去年9月發佈的閱文內部信中,程武直接了當。那是他代表騰訊入主閱文的第5個月。此外,程武並無太多影視業背景,這也成爲業內疑惑點。

騰訊另一風險在於反壟斷。2020年末,市場監管總局對閱文集團收購新麗傳媒股權未依法申報違法實施經營者集中案進行了調查,並於2020年12月14日依據《反壟斷法》第48條、49條作出處罰決定,對閱文集團處以50萬元罰款的行政處罰。風向變化下,這可能只是個開始。

眼下,低迷的電影業依舊有多種可能。活着或許不是問題,但怎麼樣活着,纔是關鍵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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