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看見|人類紀時代的哈尼族影像

在垃圾影像氾濫的當下,攝影已經變得越來越難,雖然看上去是越來越容易。在我看來,照相機這種工具,就是滇南稻農手上的鋤頭,用於墾殖梯田,播種夢想,收穫稻米,繁衍生息,從梯田收割思想。

這個展覽的主題,是哈尼梯田文化。

哈尼族的祖產就是梯田,是聯合國公認的雙世界遺產,是哈尼族人民的驕傲,其中奧祕非常值得我們探究。2013年4月9日,紅河州紅河縣大羊街鄉孟子紅村。

梯田也有文化?梯田不但有文化,而且是世界級的。哈尼梯田是全球唯一以一個民族命名、農耕文明爲主題的活態世界文化遺產。作爲世界的文化遺產,哈尼梯田文化景觀是大自然的恩賜與人類的創造相輔相成又相依爲命的產物,哈尼梯田農耕文明,是“人類紀時代”的文明聖樹。哈尼梯田從景觀角度講,是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世界文化遺產,從生態系統講,是世界糧農組織的全球重要農業文化遺產,也就是說,哈尼族的祖產是聯合國公認的雙世界遺產,非常值得哈尼族人民驕傲。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仍是今日哈尼族人的生活方式。2015年11月8日,元江縣因遠鎮浦貴村。

作爲一個地質學名詞,“人類紀”這一概念,首先是由以研究工業廢氣導致臭氧層破壞問題而出名的荷蘭大氣科學家、諾貝爾化學獎獲得者鮑爾·克魯岑(Paul Jozef Crutzen)提出來的。這個概念切中了當代世界面臨的諸多焦點問題,因此立刻跨越地質學界,成爲國際政治、經濟、科學、外交、文學藝術等領域具有高使用頻率的用語。以克魯岑爲代表的一批科學家認爲,自18世紀末的工業革命開始,人類的活動已經粗暴地打斷了自然演化過程,人類活動作爲主要的地質外營力,對地表形態產生了深刻的作用,對地球環境產生了重大影響,使地球演化改變了原有的速率。我們人類已經深刻地、徹底地、永久性地、不可逆地改變了地球的氣候、地理、生物以及水文環境,而且這種影響在地球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記,人類已經成爲加快新地質年代形成的催化劑。

下田栽秧的哈尼族婦女。2011年4月21日,元江縣那諾鄉塔朗村。

同在一個地球上,梯田作爲在世界上分佈廣泛、文化深厚的農業生態體系,是人類在數千年曆史長河中的偉大文明創造,凝聚了人類無數辛勤勞動和創造智慧,展現了人與自然高度融合的理念,維護着生物多樣性與文化多樣性,提供着優良的生態服務功能,具有可持續發展的特徵,因而梯田不但是建構人類文明聖殿的基石,而且至今仍然養活着全球衆多的人口,它不僅滿足了人們物質生活的需要,而且是人類的精神家園。

在梯田收割糯稻的哈尼族梭比支系婦女。2012年9月13日,元江縣因遠鎮伴坤村。

展覽從中國西南一隅的哈尼梯田切入,呈現一個範本的切片,展現了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世界遺產專家所認爲的世界文明成果。哈尼梯田是世界農業文化遺產的典型代表,哈尼文明是一種高山稻田農耕文化的世界遺產,它除了提供人們賴以生存的糧食之外,更有着科學、文化、歷史、哲學、宗教、生態、美學等方面的價值,是任何一種文明都無以替代的、人類生存的一個範本。

趕街返家的哈尼族人。2014年6月27日,紅河州金平縣阿得博鄉滑石板村。

克魯岑把“人類紀”的起始地質年代確定爲1784年瓦爾特發明蒸汽機開始到人類自然消亡的那一天。今天人類面臨的很多問題,特別是生態與環境問題、現代工業化問題、城市化問題、資本主義的宿命問題,乃至人類未來的方向問題,都不斷地集聚於這一概念之下,成爲國際上文學藝術關注的重要命題之一。在攝影領域,一批出色的攝影家自覺地將自己的作品與人類紀的命題聯繫在一起,如2017年“北京國際攝影周”推出的加拿大攝影家愛德華·伯汀斯基(Edward Burtynsky),他用大畫幅相機在全球範圍拍攝記錄人類與地球之間的相互關係等一系列頗具影響力的攝影作品,伯汀斯基還於2009年底專程赴元陽拍攝了哈尼梯田,因爲滇南的哈尼梯田在人與自然高度和諧發展這一哲學思考的實踐與表達上,演奏了世界農耕文明的“第一小提琴”,在哀牢山紅河谷的哈尼梯田與哈尼山寨之間發生的一切,對我們這個星球借鑑思考人與自然關係問題具有非凡的意義。

從梯田裏背穀子回家的婦女。2016年8月29日,紅河州金平縣阿得博鄉弄別寨。

在攝影的後大衆時代,藉助“世界遺產”的影響、理念、認知,把哈尼梯田的文化精華研究進去、宣傳出去、推而廣之、愛護有加、發揚光大,就是舉辦這個展覽和出版《哈尼梯田記》這本書的初衷和本意。

傳統哈尼族寨子院落一隅。2010年10月12日,紅河州紅河縣甲寅鄉作夫村。

我於1998年涉足採訪拍攝哈尼梯田和哈尼族人,踏着先輩的足跡,在哀牢山紅河谷的千山萬壑之間,探祕哈尼族在時間長河中的源流與變遷,探索這個山地農耕民族的拓荒史和心靈史,體味高山稻作農耕梯田的世界文化遺產,在梯田與村寨之間進進出出已經成爲常態,30年來一直聚焦於哈尼族,在農耕文明與現代性進程關係的大背景中展開田野調查,以自信、開放的哈尼文化意識,以“不冷不熱,不親不疏,若即若離,不離不棄”的態度理性地觀察,記錄着哈尼族世界,爲哈尼族歷史驕傲並在其間享受歸屬感,以哈尼文化立場構築《哈尼梯田記》,爲哈尼族參與、見證和貢獻了自己在中國歷史,甚至是人類歷史進程中屬於自己的那個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而發聲。

着哈尼族傳統服飾的青年婦女。2011年7月17日,紅河州紅河縣樂育鄉格伍村。

當下時代,哀牢山紅河谷哈尼族集聚區的社會、歷史正發生着急劇變化,中國共產黨100年來的歷史功績正在這個山地農耕民族的身上不斷顯現。同時在市場化浪潮的裹挾和信息化革命的顛覆下,哈尼族社會許多傳統文化正在悄悄消失,消失就意味着寂滅。在這個疾速轉型的歷史節點,我作爲見證者和參與者,有責任把這種流變記錄下來,由此引發的“人類紀”問題思考提出來,這是對歷史的責任,也是對未來的期許。

哈尼族傳統村落。2015年12月30日,元江縣那諾鄉紅土坡村。

願哈尼梯田農耕這棵文明聖樹永葆青春、枝繁葉茂。

(文章來源:《羅涵·世界遺產哈尼梯田文化攝影展》前言)

來源:玉溪日報 羅涵

編輯:孫桂江

審覈:孫桂江

責編:黎欣欣

監製:楊建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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