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廣安東方村“跑腿兒”書記馮沫力:想爲村民一直“跑”下去

馮沫力介紹“童伴之家”。 四川日報全媒體記者 吳平 攝

他跑銷售、跑產業、跑贍養……

朋友圈賣貨打開農產品銷路

申請補貼關愛留守兒童

後浪檔案

馮沫力,1988年生,廣安市前鋒區人,廣安市委宣傳部理論科幹部,2018年任華鎣市華龍街道東方村第一書記,疫情期間爲村民的滯銷農產品跑銷售,爲集體經濟跑產業,爲獨居老人跑贍養,被稱爲“跑腿兒書記”。獲評2019年度廣安市新青年、廣安市脫貧攻堅專項嘉獎先進個人。

四川日報全媒體記者 吳平

“馮書記,還有土雞蛋嗎?100個200個都要得。”1月11日,華鎣市華龍街道辦公室工作人員請馮沫力準備些資格土雞蛋。此時,馮沫力在東方村的任職已進入倒計時,但跑“代購”的標籤太深,以至於誰見了他都要訂貨。

任第一書記之前,馮沫力是端坐辦公室的靦腆“肥仔”,如今他瘦了20斤,一身運動裝,隨時能跑起來,跟誰都自來熟,自嘲“油膩了”。“環境對人的塑造太強了。”馮沫力說,和辦公室工作不同,這兒要發展、那兒要補缺,每天都是忙不完的事,忍不住就要跑起來。尤其他還是個典型“暖男”,看不得村民受委屈。但是,做個合格的村幹部,並不是善良就夠的。

A

農產滯銷 亮出練攤兒“傳家寶”

“開始我覺得這事兒誰都能做,不過是在微信朋友圈發一些代購信息。”馮沫力說,現在看到東方村穩居銷售榜首,發現這事兒不簡單。往前追溯,跟大學的練攤兒經歷有關,跟父母的言傳身教有關,更跟農村改革捋順發展機制有關。

鼠年春節前夕,華鎣市東方村的村民準備了幾個月的肉雞、雞蛋、蔬菜,打算在廟會集市上賣個好價錢。然而新冠疫情打亂了所有安排,馮沫力和其他一線幹部員工一起,穿着防護服挨家挨戶排查登記。甭說賣菜了,出門都難。

村民欲哭無淚的表情讓馮沫力寢食難安。他了解到爲了保證市民菜籃子,一些商販有“出入證”可以往來城鄉採購、銷售蔬菜,就將商販請到村子。可是商販故意壓低價格,又讓馮沫力坐不住了。“我有出入證、有朋友圈,乾脆自己賣。”

他動員村幹部挨家挨戶登記村民的產品種類、質量、數量、產新能力等,尤其是質量要嚴格把關。“如果養了三四十隻的,就可能不是土雞,應該是要喂飼料。”馮沫力說,承諾消費者是“資格土雞”就不能有水分。

要覈查產品質量,就必須到菜地、雞圈現場看,村幹部多了很多額外的工作量,一開始也有點不情願。馮沫力勸說道,減少老百姓的損失是第一重點工作,當幹部的不能不管。

由於品質管控好,華鎣市發展和改革局的食堂開始長期採購東方村的時蔬、禽蛋。同時當地街道辦看到馮沫力的行動,在華鎣建起了廣安市第一家扶貧餐廳,農副產品多了一個銷售渠道。在東方村的示範下,很多村也開展了扶貧代購,但是還是東方村的生意最鬧熱。2020年五六月,由於生意太好,村裏的肉雞幾乎銷售一空,鬧起了“雞”荒。

“開始我覺得這事兒誰都能做。”馮沫力說,現在發現很多村雖然都在做代購,但規模、水平參差不齊,才意識到這事兒不簡單。

馮沫力父母早年經營一個雜貨鋪。曾經有個老婆婆找過來說,從這兒買的燈泡用了十多天就壞了。母親二話沒說給她換了個新的。其實,距離老婆婆購買已經過了半年,這期間究竟用了半年還是十多天,無法考證了。母親選擇相信老婆婆,用小利換大義。果然,家裏的生意越來越好。

在西南大學就讀期間,馮沫力發現大一新生“東市買被褥、西市買洗漱”,麻煩得很。馮沫力就把這些東西打包成一個套裝,方便新生一次性購齊,竟然賣出去幾百套。

如今,他賣農副產品,也用上了家傳的生意經,雞蛋有運輸導致破損的話,下次一定補上;打包拼配,可以靈活適應不同結構的家庭消費……

從權宜之計到有組織、有計劃地發展,就需要更規範的財會制度。這就不是一個人的工作能力所決定,而要求農村集體經濟組織建制、機制的齊全。

“比如,東方村村民委員會作爲村集體經濟組織的法人,可以爲單位開具四川省村集體經濟組織專用票據,這樣方便了單位的大宗採買。”馮沫力介紹,否則很多單位就會因爲沒有票據難以報賬而無法從村集體經濟組織採買;小小一張票據、一個印章卻捋順了管理,解決了大問題。

此外,東方村還找到華龍街道辦事處財務辦,專門培訓了賬務管理,從一開始就用透明的機制杜絕貪腐的可能性,“小代購”蝶變爲“大物流”,有了更堅實的基礎。

“我們3個派送員,每派送一單有3-5元的派送費,除去派送費和付給村民的收購費,剩下的利潤就歸村集體經濟。雖然目前利潤不多,但這個方向是對的,只要種植、養殖規模起來了,物流的蛋糕就能越做越大,老百姓是最大的受益者。”馮沫力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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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部輪換產業不換 務實措施是“定心丸”

馮沫力並不是一接手就順風順水,剛駐村不久,就迎來一件棘手的事。2018年11月份,修高速公路要佔村裏3個小組的土地,一些村民不同意,馮沫力去做工作,兩天都沒做下來。東方村支部書記白天燕一個下午就說動了村民。“當時我也在場,說的內容跟我也差不多,但是她的方言更地道,更抓住了老人願意爲兒孫後代鋪路的心理,非常有效果。”馮沫力總結道。

跟廣安市大部分村莊一樣,東方村的村民善良又固執,勤勞卻也有偏狹。東方村其實由兩個村合併而來,共有7個小組3304人。十多年了,在四五十歲的村民心中、口中仍然沒有東方村,而只有以前的東嶽村、西方碑村。華鎣市有大片喀斯特地貌,東方村也有部分石漠化地區,以前有的村民不偷雞不偷豬,唯獨眼饞別人家的好土,要去偷土。由於土壤貧瘠加上位置偏遠,青壯勞力大多外出務工,男性比例尤高。目前的村兩委當中,只有副主任一個男性幹部,連後備幹部都是女的。東方村雖已脫貧,2019年人均收入達16370元,但產業基礎仍然薄弱,村集體經濟缺乏帶動能力。“村幹部雖然能力不差,但相比幫扶隊員,缺乏外部資源。”馮沫力認爲。

在東方村的青花椒產業上,馮沫力藉助了上學時搭建的資源:“西南大學是由農業學校和師範學校合併的,通過以前的老師,我認識了學校的農業專家,請他根據東方村的土壤採樣以及氣候,列出了一個適合發展的產業清單,最後選定了青花椒。”

“我們也留了心眼,據說一些地方招商引資的業主是爲了獲取國家的農業補貼,導致不少產業成了爛尾工程,於是就考慮優先選擇本村本鄉的業主。”馮沫力介紹,他在微信鄉友羣發佈了招商信息後,對於有意向的業主也仔細甄選了一番。

現在的業主王術輝是本村人,漂泊各省做裝修十多年,好不容易攢了些錢,已全投進去了;爲了給村民喫下“定心丸”,貸款十多萬元提前支付了土地租金,今年還打算追加投資烘乾和凍庫設備。他先做示範,以後村民願意加入,免費提供技術、苗子幷包收購。王術輝的誠意讓馮沫力既有壓力也有動力。好在這兩年的發展還算順利,青花椒不僅成活率高、長勢好,還將在2021年有小部分產出。

怕不怕馮沫力走了,產業被換掉或者改變政策?此前的油樟項目就是因爲高速路佔地無疾而終。

“不會。”王術輝說,“土地租金已經提前支付,耕地沒有統一推平,便於以後好還田,村民各家的地界都保留着;並且那些不願意流轉土地的,我們也沒有強求,所以現在青花椒和水稻、蔬菜是插花分佈的。”

馮沫力解釋,這種基地看起來不好看,但是實在、好用,發展風險降到最低,村民業主都滿意,能最大限度保障產業的持續發展。

馮沫力回憶,他的父母做了一輩子個體戶,深知經營之難,難就難在既有市場風險也有政策風險。當初馮沫力原本是想經商的,如今接受父母意見做了公務員,更能夠從市場主體、從羣衆角度去理解他們對政府的期待。

“要能實幹,但又不瞎折騰,不能爲面子而搞形式主義,不顧發展的持續性。”馮沫力認爲。說到這裏,他又大膽指出,電商下沉沒必要覆蓋每個村,都沒有一樣“能打”的產品,發展電商意義何在?

C

老有所依幼有所養 建起關愛防護網

從第一次見到“老黃”起,馮沫力就時時爲她擔着心。老黃是78歲的獨居老人黃六青,兒孫也給贍養費,但老黃閒不住,自己駝背很嚴重,還總要去溼滑的地裏採中草藥賣錢。

有一天,一直開朗的老黃眼眶紅紅的,佈滿皺紋的臉更顯悲傷。原來跟她朝夕相處的小狗丟了。瞭解情況後,馮沫力趕緊動員村組幹部一起找,三四個小時後,終於在村五組找到了。看到老黃轉憂爲喜,馮沫力既高興,又爲老黃的境遇揪心。

爲了讓村裏老人通聯更方便,馮沫力找到一家通訊公司,贊助了十多臺老人機。沒想到,勸老人用電話比找贊助還難。“老人固執得很,就是不學不用。也有面子問題,怕用不來丟人,索性不用。”馮沫力理解到這一層,就讓了一步,只要會接電話就行。就這樣,子女都勸不動的事情,馮沫力做成了。老黃的孫女看到她能用手機了,又給了老黃一部翻蓋手機,老黃隨時帶在身上。

今年在馮沫力的爭取下,村裏新添了100多盞太陽能路燈,老黃這樣的老人出行更安全了。

馮沫力雖是獨生子,但從不被嬌慣,母親也要求他盡力幫助別人。上小學時,有一次在路上看到一個跟他同齡的小男孩,像乞丐一樣瑟縮在路邊,馮沫力不僅把兩個包子塞給他,還把鞋給了他,自己光着腳去學校,結果被老師批評了。

如今,作爲一個2歲小男孩的父親,馮沫力多了一份責任感,也多了力量。瞭解到東方村有50多個留守兒童,馮沫力向華鎣團市委申請設立了“童伴之家”,每個月給村文書1000元的工作補貼,由文書在每週末以及寒暑假的時候組織孩子們閱讀、過集體生日等活動。

“你看,這個5歲的男孩虎頭虎腦多可愛,但剛開始都不敢正眼跟我說話,如今像變了一個人似的。”馮沫力給記者展示他手機裏孩子們的照片,這些治癒的笑臉是他覺得迄今做的最有意義的事情。村裏的事情千頭萬緒,輕重緩急他有自己的價值判斷——鄉村振興是幾代人的事情,必須堅守“長期主義”,馮沫力認爲,“一項產業能管幾年、一盞路燈能管幾年?孩子的事情纔是最大的事情。”(記者 吳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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