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香山金家別墅回來的冷清秋,在一家不怎麼高調的西餐廳裏,和金燕西玩了最後一次古詩猜謎。

她心急如焚,他吊兒郎當。

一個已經不再是懷春的少女,臉上寫滿焦灼。一個確依舊是放浪少年,臉上寫滿了七爺我還沒玩夠。

經過了一番暗示以後,七爺金燕西還是不懂她葫蘆裏賣的什麼藥,儘管她已經如同明言:

我不是早就對你說過了麼,一之爲甚,豈可再乎?你總是說不要緊的,而且又舉出種種理由來,上次我也說了,總要防備一點,你也是不在乎。

她又寫下一行小詩:

流水落花春去也,潯陽江上不通潮。

冷清秋寫得前一句,摘自後唐李煜的一首詞《相見歡》:流水落花春去也,後一句摘自唐代詩人顧況的《題葉道士山房》。

真的是一枚大才女,要是把詩情不只是放在談情說愛上面,就更好了。

流水落花春去也,似乎是在哀嘆自己已經告別了無憂無慮的純潔女兒身,一個春去似乎有些悔意,而潯陽江上不通潮,作者姑況本意是潯陽江上不見來送信的差事,此處冷清秋卻是在害羞又着急地表明她好久沒有來月事,八成是懷上了。

燕西從追求清秋時搞了個詩會,清秋在一旁提點,前前後後揣摩了半天,終於發覺壞事兒了,他皺着眉頭表示這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清秋又說了一句,你送我到醫院把這個問題解決了罷。

清秋的意思是墮胎,在那個時代,清秋這樣的未婚成年女學生能主動提出來,似乎也能表明,那個時候未婚墮胎也是一種常事,而未婚同居似乎也是屢見不鮮。

可以看的出來,那個時期的新青年在婚戀方面已經是很開放,並不比我們這個年代的拘束,而且女方竟然直接風淡雲輕地說出一句墮胎。

作爲一個思想已經解放的女學生,她完全懂得及時止損,雖然是情非所願,但也不失爲一個解決麻煩的辦法。

而且,在她和金燕西的交往裏,從來都是那個不添麻煩,乖乖的那種女生,她很注重金燕西的感覺。

比如她對金燕西公開了自己的朋友圈,卻從未乾涉對方交什麼朋友,或者任由對方遁形幾天,來無影去無蹤,把她像金屋藏嬌一樣養着。這種男女關係一直都是不對等的,看似是在商量,實際上只能以去醫院的方式去討好對方。

燕西倒是笑道:這個我絕對不贊成,這簡直有傷天地之合,你忍心這樣辦嗎?

就是這一句話,讓冷清秋感覺金燕西是真的愛她。其實她骨子裏也認爲,確實不應該打胎,畢竟她已經是他的未婚妻,兩個人已經有了婚約。

婚約是在什麼時候定下來的呢,書裏並沒寫具體的日期,就是在香山別墅的那一夜有了肌膚之親之後,兩個人大致許下了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誓言。

其實就連他們夜裏的啪也隻字未提,只是天亮之後,金燕西做了一首打油詩暗喻他們兩人已經把生米煮成了熟飯:

一彎藕臂玉無瑕 略暈微紅迎淺紗

不耐並頭窗下看 昨宵新退守宮砂

不得不說,因爲愛情,紈絝子弟在詩社是了幾天鞋,這打油詩做的倒是像模像樣,金燕西要是好好上進,不把聰明用在睡妹子方面,也或者能出一番成績。

只是紈絝子弟詩興大發,僅限於在女孩子身上得逞之後。《紅樓夢》裏也有講薛蟠寫詩,也不過是在脂粉堆裏強舔幾句打油詩罷了。

冷清秋愛詩是真的愛詩,金燕西卻只是把詩詞當做一種工具,其實兩個人並沒有什麼共同語言的,他所欣賞的始終是她的顏罷了。

冷清秋這個身孕來得真好,在金燕西覺得餘音繚繞,還未有新歡的時候。

換而言之,兩個人正式確定戀人關係,新鮮感還在爬坡期,所以,他體內的荷爾蒙膨脹,並不能做出多麼渣男的舉動,那種始亂終棄的橋段在金粉世家裏沒出現。

在他眼裏的冷清秋,此刻溫婉動人,如盛放的百合花,用他的話來說,此前他從未遇到過這麼美好的溫婉的善解人意的給他自由的女子。

是的,此時金燕西眼裏的冷清秋,白秀珠連鞋都不配爲她提。

清秋既思想解放又溫婉客人,還是飽讀詩書的女學士,而白秀珠呢,大小姐脾氣、動不動喫醋、雖然穿着洋裝但內心保守。無論哪一方面,冷清秋是一個令他最舒適的女孩子。

這就是金燕西的盤算,他不是要娶母老虎,而是娶妻當選避風港。不僅是冷清秋,整個金家都是他繼續紈絝的避風港。

也只有冷清秋,完美得契合了金燕西所有的虛榮心。與其說二人有愛情,還不如說冷清秋只是被他選中的妻子。

換而言之,在婚姻大事上,他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精緻利己主義者。

可笑的是,那麼喜歡詩詞的冷清秋,自己的丈夫從頭到尾也只是作了那一句房事之後的打油詩而已。

不得不說,戀愛中的窮女孩但凡眼見了物質的高貴,便覺得男方其他的缺點都可以強行嚥下。

冷清秋難到不想做白秀珠麼,擁有一個光明正大的總理府公子,打入他的朋友圈,適當的擺出她的原則,不是去管他,而是兩個人交往的基本前提?

若是換一個階層在一個起跑線上的戀人,她完全有本錢去約束他。

可偏偏是金燕西,總理家貴公子的人設讓她這個窮女學生多了很多卑微、小心和打算,她比誰都明白,金燕西是偶爾闖入了一個不屬於他的圈子,一時新鮮。

她太想讓金燕西得到一種感覺,那就是她和他先前交往的女子均不同。其實,冷清秋的骨子裏又很傳統,她原本跟世界上的女子沒什麼分別。

婚後,她也終於感覺到了自己最真實的佔有慾,那就是沒法再看着丈夫出去花天酒地不務正業而保持風輕雲淡、充絨不驚了。

她原來和世俗的女人沒什麼區別,覺得嫁給了他,便是一輩子是金太太,便一生坐穩了這個位子,即便是管他,也是理所當然。

其實,這段戀愛裏,真的是金燕西沒變,而冷清秋變了。

她先前愛上的就是個紈絝子弟而已,只是那富貴迷眼,她不願意承認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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